【明報專訊】為迎合內地客口味，近年香港零售業本質改變，大量開設化妝品店和藥房，一簽多行更帶起水貨潮，新界北區湧現水貨交易場。究竟地少人多的香港如何應付大量旅客？逐漸加劇的中港矛盾責任誰屬？《明報》主辦、香港通識教育教師聯會協辦的「論盡通識」論壇請來立法會議員方剛和范國威討論這個議題。
自由行的正負面影響
呂sir﹕自由行對香港有什麼影響？
方﹕自由行不單令本港批發零售業得益，整體經濟，例如的士司機、酒店業、飲食業也受惠。自由行旅客甚至會來港置業，對地產代理亦有好處。2003年SARS之後，如果不是自由行措施，香港經濟絕對不能快速復蘇。2008年金融海嘯對香港衝擊不大，亦因為自由行措施帶動經濟利益。
當然，有好亦有壞，例如旅客令香港很擠迫、與港人搶位(醫院牀位、單非雙非童學位)等等，但我認為不應針對旅客，而是針對政府，因政府10年來沒有實施任何改進措施，才令香港承受今天的惡果。
范﹕自由行自2003年起實施，最初的確能帶動香港經濟，但漸漸出現了弊多於利的情况，對經濟、社會、政治都有影響。自由行一方面能振興旅遊業，但同時令旅遊業出現單一化、窄化的問題，而且推高香港租金，又令港人切身感受到因自由行旅客數量不受控而出現的生活、社會問題。例如自由行旅客令北區非常擠迫，我認識一些兩三年前已住在北區的人，周末選擇不外出，因為外出就會看到很多水貨客在街上，真的難以想像一個人在自己居住的地區也不得外出。
立法會研究部的報告指出，自由行一方面令香港得益，同時市民要付出高昂的社會代價，任何一個偏離目標的公共政策都須調整或改變。
◆政府如何應對自由行問題？
呂sir﹕面對自由行帶來的問題，政府可以如何回應？
方﹕如果2003年沒有自由行出現，我們的經濟和生活水平會否如現今良好？過去10年，港人享受到自由行帶來的經濟成果，但政府完全沒有因應旅客的增長而增加配套。其實政府應該有短、中、長期措施，例如廣東道交通問題，可在短期改善；中期可在邊境地區多建商業城，滿足旅客需求；長期則可盡快發展大嶼山。
范﹕2013年有5400萬旅客訪港，遠比紐約、首爾、台北等城市多，而日本也只是每年接待1000萬旅客，可見香港出現過於擠迫的情况。我認為可以如台灣般制訂每日旅客配額，或取消一簽多行。
方﹕旅客來港，只想開心，香港不歡迎他們，也有其他地方歡迎他們。如果港人繼續針對自由行旅客，他們就不會來港，其實2014年的「五一」黃金周旅客量已經跌了不少。
范﹕經濟發展很重要，但生活素質也要顧及。我們掙錢是為了改善生活，而不是要犧牲所有生活條件、空間去保住工作。為什麼我們有交稅、有工作，卻不能使用我們的設施？為什麼要讓外國人來港時笑我們是「東亞病夫」(因藥房開得成行成市)？我們必須要知所進退，取得平衡。
呂sir﹕但實施配額會否更加激發中港矛盾？
范﹕有些坐東鐵上班的人，每天要跟「篋神」(拖着行李箱的人)和「車仔」推撞，令交通運輸系統異常擠迫，或要像蘇局長(商務及經濟發展局長蘇錦樑)所言「等多幾班車」。任何一個國家、城市、社會，不能無止境地承受旅客。外國有例子是當過多旅客對一些自然生態或景點造成破壞時，就要為旅客人數設限。
方﹕我覺得設限是不切實際。我們的情况與台灣不同，台灣是一個島，只有水路或航空兩個方法入境，但香港入境有很多方法，假如設限，難道旅客到關口，你跟他說「你不能進來了！」這不行。他們會想，為什麼要來香港受氣呢？我們想他們走很容易，但想他們回來就很難。(如果不設限如何解決問題？)問題核心在水貨客，其實香港人也有水貨客，我們要分清打擊水貨客和打擊旅客的不同之處。
范﹕現時每天持一簽多行來港的過境者，95％從事水貨活動，即跟香港人搶購物資。最嚴重的情况是搶奶粉潮，奶粉生產商一般是因應城市的需求而提供商品，但香港因自由行吸引大量內地旅客，他們旅遊時在港大量購買奶粉，導致奶粉短缺，難以想像。現在自由行已經不是旅遊業的問題，變成香港好像要承擔內地食物安全問題，讓內地人來港購置生活用品。
方﹕我覺得限奶令是不需要的，政府可以在醫院派發奶粉卡給家長，憑卡到藥房買奶粉，只要這樣便完全沒有問題。限奶令令全香港人都變成水貨客，例如有些在廣州上班的港人，可能每天都帶兩罐奶粉回內地轉售，補貼交通費用。
◆旅遊業單一化的危機
馮同學﹕香港旅遊業發展是否一定需要自由行旅客呢？近日《明報》指出香港有三分一旅客透過自由行訪港，這樣我們會否過分依賴他們呢？
范﹕任何行業過分依賴單一市場都有風險，例如當該地方的經濟出現逆轉，又或內地旅客不再來港，都會對香港造成衝擊。回歸之初，每年訪港旅客量約1200萬，現在單是自由行旅客已經比這數量多，甚至只算一簽多行不過夜的旅客也比這數量多，反映我們出現根本性的改變。當我還是中學生的年代，在尖沙嘴看到的旅客來自不同國家。當時除了購物外，香港的景點、文化、風土人情對他們而言都非常吸引。這樣的旅遊業發展比較健康。
方﹕單一化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其實旅遊發展局在外國積極宣傳香港，但外國如歐美地區經濟差，民眾鮮出外旅遊，而內地客卻來，我們當然樂意，加上回歸後一國兩制，香港是中國一部分，總不能不讓他們來吧！
◆租金升小店倒 影響民生
蘇同學﹕自由行帶動租金上升，小店倒閉，令香港店舖種類單一化。你們會否擔心香港特色消失？
方﹕過往10年，香港的商場面積增加少，未能跟得上營業額的上升，僧多粥少就會推高租金。至於以前的小店逐漸消失，我已經跟政府提出過，可多設一些市集，但政府卻沒有行動。
范﹕有北區學生說，連到家樓下買一支原子筆也買不到。因為過去10年，香港化妝品店數量增加1500％，賣日常用品的店舖就減少了25%。旅遊業發展至此，影響市民日常生活，負面情緒由此產生。
方﹕但我們要想像如香港沒有自由行，情况又會如何？不出半年香港經濟一定受影響，雖然租金會跌，但如果沒有生意，員工也相繼會被解僱。我本身做零售，但我不怕租金貴，只怕無人來！
馮同學﹕中港經濟發展差距拉大，內地發展甚至超越香港，港人會否因為難以接受這種逆轉，造成對內地旅客有既定看法，令一些細微的事情亦被放大？
方﹕港人現時沒什麼耐性，變得「火爆」，但不單因為自由行。比較10年前與現在的香港人，我們沒有變得比較快樂，為什麼？就連基本的設施也滿足不了我們，例如小朋友要搶學校、長者醫療保障又差……如果解決這些基本問題，可減少怨氣。
范﹕我不排除這(兩地經濟逆轉)是部分原因，以往港人北上消費，現時人民幣升值，變成他們的購買力高，來港消費。香港旅遊業質素高，但部分內地旅客有「恩主」、暴發戶的心態，加上部分人的不文明舉動，如喧嘩、插隊、隨地便溺等，對香港社會必定有影響。
方﹕現在最大問題是水貨客，首先第一步應該先解決這問題，看看有沒有改善，再來想下一步。
范﹕但水貨客的形成與一簽多行制度有關，如果可取消一簽多行或改成一簽一行，情况必定有所改善。
◆給政府的建議
方﹕「政府應該先打擊內地和香港的水貨客，其中一個方法是取消限奶令，在醫院給剛分娩的家長派發奶粉卡，憑卡到藥房買奶粉。另外，可把一簽多行改為一日一行。在減少怨氣的同時也不可忽視經濟發展。」
范﹕「2003年自由行實施前，中央政府已提醒時任行政會議召集人梁振英，指自由行政策易放難收，當時梁『拍心口』說香港能承受，但現在政府不得不承認有問題。我認為政府需找出香港的旅客承載量，再因應接待能力調整政策，考慮取消或收緊一簽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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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圖片﹕鄭寶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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