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黃土漫漫，升起一個年輕人，面容蒼白浮腫。
「我的心哪——我的心哪！」年輕人絕望的向我哀號。
突然，塵土飛揚，一顆心在其中飄浮，又隨即撕裂破碎，化為灰燼。
年輕人扯着胸口大叫，「呀——」
我驚嚇顫慄，猛然醒起，混身是汗。
原來是一場噩夢。
喝了一杯水定下神，我揣摩，在夢中出現的年輕人應該是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被喻為英國文學史上最有才華的抒情詩人。他的一句詩經常被引用：「如果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If Winter comes, can Spring be far behind?")原出自《西風頌》(Ode to the West Wind)。他的面容像倔強愛耍性子的小孩，我在一本文學雜誌見過，印象深刻。
他為什麼會在我的夢境中出現？
又是手表為我效勞的時候啦！——一八二二年七月八日，兩具屍體被潮水冲上地中海的海灘。因為當天雪萊駕着自製的帆船與朋友出海，天氣驟變，天上颳起暴風雨，海面湧起巨風浪，大家立刻想到詩人的安危，他的朋友——拜倫(Lord Byron)和崔羅尼(Edward John Trelawny)被召到海灘。
「是他！」拜倫從一具屍體的外衣口袋找到濟慈的詩集，非常哀傷。濟慈是雪萊最崇拜的詩人，此前也剛剛離世，這具屍體，就是剛滿三十歲的雪萊。
按照當時羅馬的法律，遺體要立刻火化，運回羅馬安葬。當要為雪萊抹上乳香時，崔羅尼卻阻止：「且慢。」然後手起刀落，把雪萊的心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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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萊要我幫他找回一顆心？有點茫無頭緒呢！或許，又和徐志摩、情聖有關吧。只管輸入徐志摩——
一九二三年第九十五期的《文學周報》，志摩寫着「他(雪萊)的小詩，很輕靈，很微妙，很真摯，很美麗，讀的時候，心靈真是顫動起來……」
我的手指隨段落掃下去，「……他(雪萊)說，他對於詩的濃厚興趣，以及勸化世界並且使人類平等的志向是他的『靈魂的靈魂』。」手指停在「魂」字上。
——嗖——猛然被帶到另一個時空。
心的下落
一八八九年。手表顯示我置身英國一座大莊園。雪萊僅存的兒子正在牀上奄奄一息，他把妻子喚到牀邊。「我要返天家了。」
「嗚——」
「不要哭，應該為我高興。我吩咐你一件事。把我葬在我苦命的母親1旁邊，也把她擁有的秘密同時埋葬。」
「秘密？」
垂死的老人點頭。「是爸爸的一顆心，當年，崔羅尼把爸爸的心放在一個盒內，獻給媽媽示愛。媽媽收下盒子，卻拒絕了崔羅尼的求婚……」老人閉上眼喘一口氣。
「盒子藏在哪裏？」
「藏在媽媽為爸爸編印的遺作，其中的《阿多奈思》卷中……」老人頭一歪，斷了氣。妻子到婆婆房間，在抽屜中找到盒子，一打開，只見心已乾脆成灰。
雪萊，你隨着我找到了自己的心，可以安息了。
雪萊
文：谷穎
繪圖：謝偉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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