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聽之娛：《超級瑪利歐》與《龍與地下城》︰改編電玩遊戲的電影趣味
【明報專訊】一齣是《龍與地下城：盜亦有道》(Dungeons & Dragons: Honor Among Thieves)，另一齣是《超級瑪利歐兄弟大電影》(The Super Mario Bros. Movie)。兩者的原初遊戲版本，同發軔於1970至80年代，前者是桌上角色扮演遊戲，後者屬於電子遊戲，在各自的領域獲得空前成功，並延伸擴展至動漫、小說、電影、不同的遊戲平台和模式。如今改編成影視新篇，剛好都在今年推出，同樣都由雙導演合拍，前者是真人電影，逾兩小時的鋪演；後者是電腦動畫，僅個半小時的精幹。上映短短時間，兩齣電影的票房和評論皆報捷，然而其具體的優點缺點，仍很值得討論。
《超級瑪利歐》
筆者是先看《超級瑪利歐》的。畢竟我是玩這遊戲成長的一代，感情較深，而且看過1990年代慘遭恥笑的真人改編電影《超級孖寶兄弟》(Super Mario Bros.，1993)，實在是「難忘」的體驗，胡鬧的劇本和怪誕的美術，令觀眾非常尷尬，故此更教人期待全新電腦動畫版的成績。不同於30年前的改編，這次完全是削繁就簡，《超級瑪利歐》本來就是以動作為主的冒險遊戲，故事設定簡單，新版電影幾乎不怎麼追加枝節，以七彩斑斕的畫面、順暢流麗的動作，集中還原打機的體驗——例如開場不久瑪利歐兄弟在現實世界中趕赴工程時，動作設計就像遊戲原初的模樣，相對平面化的圖像、上下左右走跳的橫軸移動，充滿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的回憶。後來兩兄弟闖進蘑菇王國，畫面就變得立體起來；碧姬公主示範王國的攻防秘訣時，360度奔跳頂撞，也能引起觀眾當年初接觸3D電玩時的震撼。而到後來正邪雙方在彩虹跑道上的戰車競逐，則是將後來《超級瑪利歐》開拓各種電玩形式(包括賽車遊戲)的過程融入電影劇情的巧思了。
《超級瑪利歐》故事簡單，從負面角度看來確是較為單薄，但那是有意為之，專心動作，倒也不宜說成缺點。筆者唯一不太滿意的地方，是瑪利歐時常說自己是個永不言棄的人，可是劇情的發展太過「順利」，就是有難關都總能輕輕鬆鬆度過，即使說要艱苦練習的，也不見血汗，轉瞬便已習成。我打機不算了得，反應慢手指鈍，當年玩孖寶兄弟遊戲，連第一關也得重複多遍，熟習動作牢記版圖，電影版努力重構遊戲的視聽表現，卻無法重現玩家體驗，只能說是遺憾了。
《龍與地下城》
至於簡稱「D&D」的《龍與地下城》遊戲，筆者其實從未玩過，幾乎如白紙一張般進場，倒是有頗大驚喜。近20年超級英雄電影盛行，發展至如今的平行時空多元宇宙，故事愈來愈複雜，觀眾卻愈來愈覺疲勞，漸漸喪失興趣。情節混亂、輕忽、自相矛盾自是主因，但更大的理由，是製作方忘記了，有血有肉的角色才是觀眾追看的原動力，而非主題先行的設定又或大堆頭推出的新人。電影《盜亦有道》的奇幻世界冒險故事，廣義上也算是超級英雄歷險，但不止以特技取勝，反而非常用心塑造人物性格，每個角色都有完整的背景資料，有各自的內在發展，我們關心角色的喜怒哀樂，能有共鳴，自然就會覺得故事好看。
儘管《盜亦有道》的劇情走向依照傳統公式，幾乎都可預料，但確是寫出了角色扮演遊戲(RPG)從召集隊友到過關升級的漫長歷程。《超級瑪利歐》專注動作，不重故事，《盜亦有道》反拍出了角色迎難而上絕不言棄的堅持。若說電玩遊戲的吸引之處，就是付出必有收穫(現實世界未必如此，才要在虛擬世界尋求慰藉)，那《盜亦有道》角色間種種「交換」和「犧牲」，則能從遊戲世界的原則轉化出讓觀眾深思的劇情，然而那並非煞有介事，而是順着角色的內心而走的，有驚險有幽默有人情，是令人意外的好娛樂。
常有人批評今天的香港電影與年輕一代脫節，最近與學生外出做義工服務，休息時間見學生聚在一起玩連線手機遊戲，不知道將來有沒有學生會將這些玩遊戲的經歷和幻想，發展成屬於自己一代人的電影故事呢？
■作者簡介
陳廣隆--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環球影業、派拉蒙影片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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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4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