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園地：距離
【明報專訊】文：陳宇曦(宣道會陳朱素華紀念中學，中六)
「距離」，可以用作名詞，同時也可以用作動詞。我們到下一個站的距離是三十公里。
「各位乘客，距離到達下個站還有十分鐘。」火把太近會燙傷，太遠又感受不到溫度。距離是什麼，是字間的距離嗎？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嗎？還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
前陣子身處疫情之中，我們好像聽得更多「距離」了——要保持一點五米社交距離，停課後回到學校的同學距離感變大了。可我想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止於此。
什麼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於我而言，不是港鐵的起始站到終點站；不是南半球到北半球；更不是地球距離其他星系有多少光年。我的距離，僅有一河之隔，卻如相隔銀河。
早上剛剛睡醒，緩緩地拉開百葉窗，折射出刺眼的光，照進了我的房間裏，如同被火辣的太陽吞噬，伸出一條舌頭來，捲走了黑暗的氣息，充斥着陽光的味道。我透過窗戶的反射，看到了睡眼惺忪的自己，映入眼簾的還有一條河，對面便是高樓大廈，筆直的站立成一排，高聳入雲。那河的對面，就是我的家。
因為疫情，我不得不搬來香港開始繁忙的學業，於是便背起了沉重的行囊，孤身來到了香港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我覺得跟這個三年未見的城市很有距離感；我看着容顏大改的同學很有距離感；甚至，我跟「家」也很有距離感。就這樣，我漸漸地把這些距離感都縮小成縮影了，這些距離可以拉近，但是，有些距離，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
「兒子，怎麼樣，去了香港還適應嗎？」
「媽，不用擔心，我這一切都好，反倒是你們，千萬要注意身體。萬一出了點什麼事，我在這邊也無能為力。」
「知道啦，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也要戴好口罩，注意防護啊。」
這樣的對話一直充斥在我們的視頻聊天之中，曾經的我們在飯桌上相談甚歡，可是在電話裏，好像除了日常寒暄幾句、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其他一切就結束了。摸着那面冰冷的屏幕，又看了眼窗外，愛，能克服遠距離，無論是友情，愛情，還是親情。
在備考文憑試的階段，我就是靠着心裏那僅存的意志力挺下去的，一想到考完就能回家，我的心已經按捺不住了。但是每到晚上我又在想：明明地圖上的距離這麼近，為什麼連見上一面都這麼難呢？電視上又時常播出報道，一些因公務離家的人接受採訪的時候都是痛哭流涕的，我好像也沒有他們那麼慘。
就這樣日復一日，一來一往間，日子也就慢慢地過去了。而我也完成了考試、放榜、拍畢業照、出席畢業典禮和晚會。接下來，我準備讓距離歸零。
打包好我的隨身物品，這次沒有了當初一整個銀河壓在身上的沉重，呼吸了經過稻田的芳香，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我起程了。
「各位乘客，距離到達下個站還有十分鐘，請帶好你的隨身行李，上下車請注意安全。」
我看着熟悉的站名，雖然時過境遷，只有一年不見卻已截然不同，但是，放眼望去，只有一棟建築讓我駐足、觀望、目不轉睛。沒錯，我正在拉近我與家之間的距離。
生活就像是一列火車，人生的距離很漫長，在生活中的距離，有時候也能讓我們看見陽光的熾熱、彩虹的顏色，畢竟一樣東西離得太近也看不清楚。窗外的風景，是旅途的一部分，也是在火車上最佳的觀景距離，不近不遠，剛剛好。回家的距離再遠，也比不上人生的距離遙遠。
因為，愛能使人習慣遠距離，也能克服遠距離。
【文章經編輯】
■啟導站
緊貼題目 不乏精彩想像
以一個在香港讀書、因疫情與家人分隔兩地的學生視角，呈現與家人和家鄉之間的距離，文中善用反覆，例如「距離到達下個站還有十分鐘」、「克服遠距離」等，緊貼題目，主題鮮明。同時，對於疫情期間的事情，比如一點五米社交距離和視像通話，都容易使人共鳴。
另一優點是敘述跳躍靈動，從三年間的事情中選取幾個片段，即能刻劃出疫情期間與人的分隔、對家人的想念。這些片段包括「停課後回到學校的同學距離感變大了」、醒來從窗外遙望一河之隔的家鄉、「容顏大改的同學」、與家人視頻聊天、打包上路等，使得全文像一齣MV，隨着文字的節奏、感情的旋律，把距離具體呈現出來。
寫實的內容中不乏精彩的想像，例如「如同被火辣的太陽吞噬，伸出一條舌頭來，捲走了黑暗的氣息」，還有把分隔香港和家鄉的河比喻成銀河，不但優美，也能把距離拉闊，呼應主題。
不過也有些美中不足，距離指的是兩者之間分開多遠，例如「我正在拉近我與家之間的距離」是「我」現時的位置與家的距離；那「我的距離」和「人生的距離」意思就有點含糊了，到底是我與什麼的距離、人生與什麼的距離呢？
■文評人
可洛／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幻城》、《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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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陳綺雯
圖：olaser@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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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4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