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事議題﹕追鉛溯始
【明報專訊】水是人類維持生命的必要物質，但2015年7月，有政黨抽查公屋食水時發現含鉛量超出標準，其後更發現多個公屋、居屋、私人屋苑、學校有相同情况。水務署和房委會分別在9月底和10月初發表報告，但均沒提及追究相關官員責任。為何食水含鉛惹來恐慌？事件涉及哪些部門？
鉛 水事件及政府回應
˙7月
月初﹕ 立法會議員黃碧雲公布九龍灣啟晴邨食水3個階段檢驗結果，指出4個食水樣本含鉛量超標
3日﹕ 政府就鉛水事件展開調查，並每日派出房屋署及水務署人員於啟晴邨不同位置抽水檢查
9日﹕ 當局發現抽查的30個水辦中，有4個食水樣本含鉛量超出世衛標準。同日，政府在啟晴邨發現兩個使用含鉛燒焊物的水喉駁位。政府承諾優先為有6歲以下小童、孕婦及需哺乳婦女的家庭更換有問題的水喉部件
11日﹕ 水務署在啟晴邨用接駁喉管讓居民自兩個消防栓取水，又在邨內安裝臨時供水系統
15日﹕ 水務署成立「食水含鉛量超標專責小組」，工作包括確定食水含鉛成因，並提出建議防止日後再發生同類事件
18至19日﹕ 醫管局為啟晴邨居民免費驗血
24日﹕ 房委會成立「公屋食水質量控制問題檢討委員會」，職責包括檢視涉事公屋食水供應裝置的品質檢驗及監管制度和安排；檢視工程中使用物料和施工的品質檢驗，及工程的監管情况；提交改善程序及指引建議。翌日政府宣布分階段為全港170個公共屋邨驗水
˙8月
上旬﹕ 有居屋及私人屋苑驗出鉛水
13日﹕ 特首會同行政會議批准根據《調查委員會條例》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職權包括找出公屋食水含鉛超標成因、檢討和評定食水規管及監察制度是否適當、就食水安全提建議
20日﹕ 有小學自行驗水發現樣本含鉛量超標；同日房委會決定暫緩兩項共涉6200個單位的工程招標決定，因10條鉛水屋邨的4個承建商有份投標
月底﹕ 教育局稱無計劃為全港學校驗水，且「不鼓勵」學校自行驗水，引起學界反彈
˙9月
月初﹕ 政府決定為全港約980間幼稚園及2005年後落成的80間中小學驗水
25日﹕ 食水含鉛量超標專責小組公布初步報告
˙10月
6日﹕ 公屋食水質量控制問題檢討委員會公布中期檢討報告
16日 ﹕立法會否決引用《權力及特權法》調查事件
20日﹕ 獨立調查委員會首次聆訊，料明年5月交報告
◆鉛是什麼？
鉛是一種天然重金屬，鉛及其化合物常見於電池、油漆、化妝品、陶瓷及鉛錫焊接物上。
食水含鉛有何標準？
世界衛生組織《飲用水水質準則》對食水含鉛的標準是每公升10微克，香港和歐盟都跟隨此標準。
◆食水含鉛有何影響？
影響器官及智力
鉛是慢性化學毒品，可透過進食、呼吸或皮膚表面被人體吸收，儲存在器官內，而且不能被人體分解。若持續吸收鉛，會在體內不斷累積，影響身體發展，破壞器官。
不少研究指出，長期食用或飲用含鉛量超標的食物和水，影響大腦發展及智力。根據生物化學學者何永成的文章，鉛會影響神經細胞成長，令腦部功能發展遲緩，徵狀不易察覺。
由事件爆發至9月中，政府曾安排受影響屋苑的3700名兒童驗血，其中有106名兒童血鉛超標，政府亦為他們做發育和發展評估，當中8人有發展遲緩迹象。
導致貧血
何永成引述美國毒物和疾病註冊局的報告，若兒童血含鉛量高於每100毫升40微克，或成年人血含鉛量超過50微克，便嚴重影響血紅素形成，導致貧血。
影響生殖能力
血含鉛量超標會影響生殖能力，甚至導致不育。婦產科醫生陳億仕引述外國研究指女性血含鉛量達3微克便有可能導致青春期延遲，初次來經可延遲3.6個月。若女性血含鉛量超過10微克，1年內未能成功懷孕的機率會比低於10微克的人高5倍。血含鉛量過高亦會使女性提早收經。
研究亦指血含鉛量會導致精子數量下降。血含鉛量若達15微克，精子數量會比血鉛量低於15微克的少3000萬；若血含鉛量多於40微克，精子數量會減至8000萬。
影響嬰兒
香港中毒諮詢中心總監劉飛龍醫生指出，母親血鉛量達到每100毫升5微克便需停止哺乳。另有研究指嬰兒對鉛的吸收率為50%，成人的吸收率則為10至15％。
治療有副作用
劉飛龍醫生指其中一種治療血含鉛量超標的「螯合治療」有副作用。藥物為身體排鉛時，會一併帶走有用的礦物質，如鈣質與鐵質，這兩種物質都是人體成長的必要元素。曾有研究指出，兒童接受螯合治療會變得矮小。
◆鉛 來自何方？
事實上，食水含鉛的成因甚多，包括水源本身、由水庫輸送到屋苑的水管受到污染、大廈儲水箱受污染等等。是次鉛水事件的源頭又是哪裏？
根據水務署「食水含鉛量超標專責小組」9月25日公布的初步調查結果，水務署曾在啟晴邨和葵聯邨第二期拆除內部供水系統的部件，包括銅製喉管、閘掣、水表、水龍頭和焊接位作測試，發現銅合金閘掣、水龍頭和直徑少於76毫米的銅喉或軟焊(錫焊)接位有鉛元素釋出，而焊接位的釋出量最高，含鉛量達41%，為英國標準的585倍。因此，專責小組直指該兩座屋邨食水中的鉛，是來自供水系統中的錫焊接物料。
◆食 水含鉛，誰人有責？
水喉匠、分包商﹕良莠不齊
早於1930年代，港府已禁止使用鉛製喉管，1980年代起禁用含鉛焊接物料。有資深水喉匠表示，由於業界良莠不齊，有水喉工程公司為節省成本，自行購買錫碇製作焊錫，而錫碇的錫含量只有九成，估計其餘一成是鉛等重金屬。
此外，由於無鉛焊錫熔點較含鉛焊錫高，使用起來會更容易令焊接工具損毁，提高生產成本之餘亦會減慢「起貨」速度，因此有人會鋌而走險使用含鉛焊錫。
《明報》10月9日聯絡到其中一名接近涉事水喉匠的消息人士，指出有水喉匠將工作分判予未有持牌的小型分包商，當中包括購買焊料、螺絲等，但分包商不懂分辨哪種焊料有鉛、哪種無鉛。
另一方面，水喉匠購焊料前須向房屋署申報，是英國製的無鉛焊料，但該無鉛焊料經常缺貨，故有分包商購入無牌的含鉛焊料，從肉眼根本分辨不到含鉛與否，亦缺乏檢測儀器。
政府﹕《水務設施條例》漏洞
根據香港《水務設施條例》，所有喉管或裝置須符合英國標準，但香港浸會大學嘉漢林業珠三角環境應用研究中心主任及生物系黃煥忠教授曾撰文批評，條例沒有任何定量規定，容易產生漏洞。他指美國會在《安全飲用水法》中規定，飲用水供應相關的零件以及材料含鉛量為0.25%。
黃教授又指《水務設施條例》沒有包括審批和規範浴室和廚房預製組件，而啟晴邨正正使用了從中國購買的預製組件，他推測兩者可能有關。
水務署﹕署長、水務監督
現時所有燒焊連接銅管工程，須先獲水務監督書面許可；工程完成後亦應測試及檢查才能獲准接駁供水，但水務署過去一直沒有檢驗包括鉛在內的4種重金屬。
房屋署﹕署長、地盤監督、總建築師
根據房屋署「公屋食水質量控制問題檢討委員會」的中期檢討報告，運送到地盤後要檢測的物料超過30種，但不包括水管焊接物料。房委會的建築合約亦沒訂定對採購水管焊接物料程序的要求，因此總承建商可自行決定由誰採購焊接物料。建築合約中焊接物料只屬雜項物料，因此總承建商向房屋署遞交的每月付款申請內並不包括焊接物料，房屋署亦一直沒抽驗焊料。以上種種反映房署監管水管焊接物料存在漏洞。
鉛水事件損管治威信？
政府處理鉛水事件的態度備受質疑，例如有人批評官員在事件爆發初期反應遲緩，又只將負責工程的水喉匠公開，沒有提及總承建商，後來被媒體揭發才公開承建商資料，令人懷疑是否刻意將責任推卸給水喉匠。
此外，衛生防護中心監測及流行病學處主任程卓端的「拉勻一世來計」言論更被指涼薄。政府及官員的敷衍閒散態度，皆會令市民對政府失去信心，影響管治威信。
◆立會否決《特權法》調查責任
10月14日，新民主同盟范國威與另外22名泛民議員分別提出兩項辯論動議，要求立法會以《權力及特權法》成立委員會，調查鉛水及追究責任，動議最終否決。
支持立場
．民主黨黃碧雲﹕多個政府部門沒有履行規管責任，並多次錯過檢驗喉管焊料是否含鉛的機會，可見其規管粗疏。
．工黨何秀蘭﹕政府只歸咎制度，房委會應監察承建商有否遵守合約條款，因此立法會應該展開調查，追究責任。
反對立場
．工聯會郭偉強﹕是業界問題，難以針對某一部門或公務員，獨立委員會有專業知識及權威找出責任及成因。
．政務司長林鄭月娥﹕政府會認真研究和跟進調查委員會未來提出的建議。政府已接受批評，承認制度不足，並有決心改善。
《明報通通識 第3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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