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搜查官：腦袋搜查令：悲劇與鬧劇的迷思
【明報專訊】〈白虎〉主角卡薩吉里殊故意闖入白虎籠，遭白虎撕裂。故事中提到他是新德里的富商，「斯文有禮，受過高等教育，說一口流利英語」，印度貧富極懸殊，這名餐飲業巨子，橫死在海得拉巴市的動物園中，是難以想像的。他的舉動看似癡傻，卻是癡情。癡情富商「錯認」了妻子，以為3歲白虎拉娜是死去妻子的轉世。人與獸多次四目交投後，卡薩吉里殊認定了眼前的猛獸，正是他3年來心心念念的「妻子」，決意帶走牠，惟始終不敵白虎嗜血的天性，最終命喪在利齒及爪牙下。
小說以第三人稱敘事，讓讀者從冷靜及旁觀角度看小說的世界，配合李碧華冷峻的筆鋒，讓讀者不帶偏見、不帶角度進入主題思想，客觀分析。試想：若以第一人稱、主角的視角出發，未免太了解他的情緒與癡情，讓讀者對他寄予無限同情；若以白虎的視角出發，又會進入了太獸性、太冷酷的視野，顯得主角太愚蠢，使得悲劇變成鬧劇。唯有用第三人稱的視角，以及文章中幾次出現的新聞評述，小說世界成了不帶偏見，可讓讀者自行分析、探索主題的淨土。
說是不帶角度，似乎又未能成立，當中許多設定都在導引讀者從某些角度思考，進入主題。先是「獸」的設定，小說強調人獸之別以帶出命意：「人有盟誓、思念、忠貞、癡戀、永恆，和再續未了緣，但獸覓食、交配、各據山頭，為優良後裔鬥爭。還有，從不控制自己，無須承擔後果」。何以要選用白虎？估計目的有三：白虎為珍稀異獸，卻為亂倫所生，將人與獸在道德層面上的分別，顯得更鮮明懸殊；白虎相對於其他猛獸，既珍貴又美麗，與雅迪莎的高貴漂亮相配；另「白色」貫穿全篇，既有「白」虎，又有「白色」的泰姬陵，以象徵卡薩吉里殊和雅迪莎之間純潔的愛情。再談「地點」，此事發生在印度，取泰姬陵的典故，喻「人」對愛情的盟誓忠貞；取恆河予人的信仰，喻「人」對永恆的追求；更取印度為印度教發源地，教義談及輪迴，以配合男主角「再續未了緣」的渴望。
或許大家覺得這場悲劇源於「錯認」，卡薩吉里殊錯認了眼前白虎是已故妻子，錯認了「輪迴」學說的真實。筆者倒這麼認為：他只是錯認了「事實」，正如李碧華在篇末所寫：「殺機一起，已成定局。或許，她曾經是人，但咫尺天涯，獸就是獸。她嗜血。」
或許大家還會說，這場悲劇源於「執著」，如佛家所說的「貪、嗔、癡」，人獸殊途，如何相處，遑論相戀。我倒想，作者歌頌的正是這種「人」獨有的執著和癡迷，雖有遺憾，卻體現了人獨有之價值，與獸不同，成就了佳話，有泰姬陵，以及這篇〈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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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59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