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例子庫：家就是我們所在的地方，也是所有我們感覺像在家裏的地方。

[2022.10.05] 發表

【明報專訊】可能你會驚訝，說這番話的人，並不是高呼「imagine there's no countries」，認為四海一家的人。恰恰相反，他自言曾經渴求可以安身立命的國家——他是香港大學前校長、歷史學家王賡武，10月迎來92歲華誕。

王賡武1930年生於荷蘭治下的印尼泗水，隨後舉家移居英屬馬來亞怡保。父母從小教他習古文、讀經典，他以中國為母邦，卻身在南洋，複合的身分認同使他疑惑，亦驅使他日後研究海外華人。奉雙親囑咐，二戰後王賡武於南京國立中央大學念書，但不久國共交火，政治動盪，學校停辦，王賡武一家回鄉夢碎，最終定居馬來亞。

生於南洋父母灌輸「家國」文化

二戰後帝國主義崩解，民族主義升溫，殖民地紛紛獨立，英國嘗試維持統治，將馬來亞改組成聯合邦。在這氣氛中，19歲的王賡武也由會「回」中國的過客，變成新國家的一分子，取得公民身分。在新加坡剛成立的馬來亞大學，他與同學想像當地尚無定案的未來，帶幾分忌憚談政治，也嘗試創作文學，敘述本土。畢竟他在怡保長大，建立起身分認同並不太難。可是，王賡武發現自己不認識馬來亞，於是嘗試透過同學和書本加深了解，同時參與學生組織和文學創作，令他有機會到其他前殖民地交流，意識到各地殖民、移民、經濟史等課題環環相扣，因而更加決意研習歷史。

複雜身分動盪時代反思大馬華人歷史

在英國攻讀博士學成歸來，王賡武回到母校馬來亞大學，協助經營位於首都吉隆坡的新校。可是，文萊、新加坡脫離馬來亞聯邦、印尼民主政體倒台、東南亞的種族衝突等事件，加上中國發生文化大革命，古物和文化遭破壞，令他對馬來亞以至東南亞的未來充滿問號。不過，他依然努力將大馬歷史融入本科生課程；個人亦嘗試書寫大馬華人的歷史，為國家歷史貢獻，只是面對複雜的現實，最終放棄這個宏願。

王賡武雖沒言明，但想像跟現實之間的距離，使他對家國的觀念有所反思。往後他說家與國並非必然一體，而是視乎個人觀點，其來有自。此後，王賡武專注學術研究和教學，先到澳洲18年，兒女留在當地，再到港大任校長近10年，後來回到新加坡至今。

那麼王賡武認為自己的家在哪裏呢？他在回憶錄《心安即是家》寫道：「在那些年裏，我很少想到家鄉這個詞。我認為部分原因是，家鄉的觀念似乎表現為我從未想過的形式，就是把持續學習的校園當做家。」他早就不再尋找一個「家」，而是滿足於一種在國籍、文化、空間歸屬都處於多層多面的狀態。

文：莫浩廷

圖：資料圖片

(本刊刊出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第59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