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中物：其實，做「鹹魚」又有咩好怕喎

[2022.10.05] 發表

【明報專訊】「做人如果無夢想，同條鹹魚有咩分別呀？」電影《少林足球》的經典對白，被文憑試考生引以為古人之誡。細細思來，做人一定要有夢想嗎？有偉大的夢想才算活得像人？陳蕾的《下流社會》或許會讓你以全新角度看待夢想。

物慾與精神的碰撞

《下》走搖滾曲風，結合了嘶吼、吶喊與RAP的唱法。主歌以批評聲音引入年輕角度的剖白為主，如第一段歌詞寫歌者被責備「廢物/為何還能呼吸」，甚至被罵腦袋裝着豬糞，用字侮辱。MV中飾演上司的演員指罵着「下屬」陳蕾，將歌曲基調放在新老一輩的衝突上。不過，歌者選擇啞忍……為什麼啞忍？後續歌詞回答大家——「用自尊換取的安穩薪金」，營營役役地過活，只為取得安穩收入。將歌詞對照現實中的香港，就如陳冠中在〈我這一代香港人——成就與失誤〉提及，上一輩經歷過社會貧窮、資源匱乏，嚮往勤儉、安定，要安定下來就需要金錢，掙錢成了他們的信條；反之年輕一代，不論學生或職場初哥，對生活的欲望普遍較低，於是出現晚婚、少子化、物慾低等風氣。

物慾缺失並不代表精神欲望同樣低下，新一代自有一套想法，奈何在他人眼中，目標不是名成利就，工作不夠刻苦勤勞便不像「人」。同學不妨思考：物質與精神的滿足何者更加重要？物質固然重要，但精神的解放會否令你面對世界時有更多可能？奢侈品還是鵝毛才讓你快樂？價錢牌上的銀碼能衡量一切嗎？每人追求的快樂不盡相同，尤其現今社會變化急促，難以用一把尺子論斷一切。或許對某些人而言，「不需爭與搶餓了就賺夠繼續於家裏躺」是其生存之道，借用一句便是「有何不可吾方羨，要底都無飽便休」。

「斜槓」是錯？

「打工先靠譜/買樓好過租/結婚多美好/人應該多生點小寶寶」，《下》這段歌詞與第一節主歌的結構一樣，以社會既定的價值觀來壓迫歌者，歌者顯然反對這種說法，給予白眼回應。這反映現今社會的想法早已與往日不同，年輕一代接受「斜槓」生活，不再局限於單一職業，而是多元發展，強調個體自由，不受束縛。「斜槓族」(slasher)並沒坐山吃空，只是工作模式有別傳統，就要被指為異類？就算不當slasher，簡單地做好一份工作，不求升遷，那又何妨？夢想不是非要偉大才算偉大，平凡人平凡活着，也能發掘屬於他們偉大航道的寶藏。歌詞充滿着上位者與下流底層兩者截然不同的價值觀，用「香檳」對「啤酒」、「安享半生」對「安土入墳」等，具體化兩個階層對待生活的態度，一個是享受生活，另一個明知道最後是死，也就簡單一生就算。倘若內心並不喜歡追求物質，又何苦花畢生精力鑽進難以投入的生活當中，直到「皮膚偷偷鬆了」時才後悔？

陳蕾演繹歌曲各個部分時，用上不同唱法和語氣，尤其末段的嘶吼，更讓樂迷感受到低欲望人群也有其嚮往的生活，請不要用既定標準判斷他們。歌詞亦寫到年輕人選擇低欲望生活的原因是因為無法向上游。歌曲的創作意念來自日本社會現象，日本有「年功序列」的升遷制度(即以年資、職位論資排輩，以及訂定薪金水平)，不少懷抱熱情的年輕人由此對工作失去希望。誠如歌詞「設法地上游想竄改權力戰鬥/多麼想拯救/但無奈仍在蟻丘」所說，社會的潛規則迫使新一代選擇新的生活態度，新態度亦教不少人發展出屬於新世代的生活步調。

做自己，鹹魚也可很快樂

MV中的陳蕾最後壓抑到爆發，以武士刀殺死上司，恍如電影《標殺令》(Kill Bill)的主角，象徵歌曲代替年輕人發聲，爭取自己想要的生活模式與態度。如同副歌所言「懶理周遭的怪異眼光」，任由「唾棄的聲音繼續碰撞」，各人自有幸福標準，用喜歡的方式活着有何不可？生命不需要很有重量，守好心中那份潔淨，足夠承載自己就好。對於尚在求學的你們而言，成長該是尋找自我的過程，而非藏起自己。夢想是每人的「識別碼」，不要變成工廠的倒模產品，知道自己人生方向才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事。

■作者簡介

姚慶萬

(聖公會白約翰會督中學教師，任教中文、中國文學科，喜歡詩與歌詞。作品散見於《聲韻詩刊》、《虛詞無形》、《大頭菜文藝月刊》、《別字》等。)

文：姚慶萬

圖：《下流社會》MV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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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第59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