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文:張儷贏(香港管理專業協會李國寶中學,中五)
母親從小就批評我為人急躁,做事容易急功近利,而且有些自視過高。我卻不以為然。
因此,這個暑假,母親打算送我回瀋陽,跟隨才華橫溢的舅父學習篆刻。起初我想:不過是刻「印仔」,怎會難倒我?也不認為母親這個決定有多麼明智。
到達舅父的別墅,二樓一整層皆是書房,入目盡是古色古香的裝飾,空氣中也若隱若現地飄浮蚗香的香味。我坐下之後,舅父給我準備了一塊玉石。為遷就我這個初學者,玉石早已打好底墨與線稿,接下來便正式「刻印仔」了。只見舅父一刀到底,一條直線便已勾勒出來。我心想:這般簡單的事情,真是大材小用。我馬上下刀,舅父立即矯正我的握刀姿勢,以免受傷,又跟我細細講解如何穩住,刻出筆直的直線。此刻的我卻已心急如焚,急茪j顯身手,並沒仔細聆聽舅父的話。他話語剛畢,我又急忙下刀,豈料刀不太「聽話」,一下子「脫韁」了。我羞愧地慢慢抬起頭,不敢直視舅父。只見他微微一笑,似早有所料,默默地拿出砂紙,替我磨去玉石上的「傷痕」,並告訴我:「一塊玉石只能磨去三次。失手多於三次,玉石便要報廢。」這話似在提醒我不要自滿及自大,若是接二連三犯錯,後果不可挽回。
有了前車之鑑,我抱謙遜的態度嘗試刻第二次。起初以為篆刻當如米雕般精雕細刻,舅父卻告訴我:「非也。相反,我們應該大膽下刀,敢於下刀,一刀到底刻劃出想要的線條,但需保留一絲餘地,切勿下刀下得太過絕對,否則效果略有出入時,就不好修改了。」此等果敢大膽卻又小心謹慎的處事態度,令我略有所悟,但我仍是一往直前地下了刀。
我本以為篆刻當是「自立門戶」自成一派,沒想到它與書法息息相關。篆刻也有其章法,分為陽印、陰印。陽印紅底白字,比較適合印在筆墨濃重的字畫上;陰印白底紅字,分量較輕,較多印在簪花小楷等清秀娟麗的字畫上。向來只曾聞「字如其人」,卻不曾發現印章的風格也能體現個人性格。如齊白石為人率直,木匠出身,其印章以單刀直入的風格而聞名。而舅父乃家中長子,仍遵守中國傳統思想,做事循規蹈矩,刻出來的印章大多方正規矩,一如他的性格。
我過去急躁又自滿的性格,導致做事質素不盡如意,結果更可說是差強人意。篆刻這種「硬碰硬」的藝術,卻使我反思自己急功近利、自大的性格。
篆刻所刻的並不止是玉石,而是處事和人生的態度。從一個人刻的印章,能看出那人的性格特點。下刀果斷又要留有餘地,不就是待人處事的態度嗎?處事利落,但凡事不宜去得太盡,當留有餘地;下刀無悔也如人生道理,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而三次磨去舊痕的機會,我認為像給自己設下的底線,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可失誤三次,應是人對自我的容忍底線。這個暑假不但從舅父身上學到篆刻技巧,我也帶茈新的自己和處世態度回家,離開那棟沉澱了中國傳統文化、待人處世態度的大宅。
【文章經編輯修訂】
■啟導站
「尋根」應扣連中國傳統文化
第三、四段是文章寫得最好的地方,刻玉石的過程和細節,例如「舅父一刀到底,一條直線便已勾勒出來」、「只能磨去三次」等皆具實感,令人信服作者真有過如此經驗。這兩段借舅父的話,滲入了好些刻玉石的知識,手法自然。
相反,第五段說到篆刻與書法息息相關,還有陽印和陰印之分。這些知識跟文中內容未能好好扣連,它們的出現顯得刻意、突兀。其實這段可以由「向來只曾聞『字如其人』」開始,效果或會更好。還有,據我找到的資料,陽印應是白底紅字,陰印則是紅底白字,跟作者寫的相反;但我畢竟對篆刻所知有限,望作者求證。
以篆印寫人的性格、寫人生,皆是此文的亮點。我們看到了「我」的醒悟和轉變,「反思自己急功近利、自大的性格」。作者也從只有三次錯誤的機會找到篆刻和人生的共通點。其實部分說法在前面已有提及,例如舅父說到一刀到底時,便叮囑「我」要「保留一絲餘地,切勿下刀下得太過絕對」。最後一段多少予人「畫公仔畫出腸」的感覺;不過老師或會喜歡把道理說得白一點,也無可厚非。
題目是「一次尋根的經歷和感受」,文中雖然有回鄉情節,以及篆刻這種傳統藝術,但內容並未環繞「尋根」二字創作,有不切題之嫌。尋根除了指回鄉,更應尋到中國傳統文化堨h。舅舅是「仍遵守中國傳統思想」的人,可以帶領「我」尋根,而篆刻藝術則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載體。至於精神上,文中提到的處事和人生態度,是否能突現中國傳統美德?
■文評人
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徵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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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任選其一):米線、漢堡、時鐘、手表
整理:陳綺雯
圖:網上圖片
[語文同樂 第35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