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跟大學教授W飯聚，她一反課堂上穩重典雅的學者形象，喜孜孜地為席上的每個人斟飲料，又禁不住分享：「我讀書時在餐廳兼職，最擅長就是替人斟飲品。」一如以往在她課堂上的表現，我沒有專注聆聽教授W的人生分享，反而突兀地想起中學的一名老師。

中四那年，任教經濟科的老師為解釋「件計」與「時計」的優劣，用了大半堂時間分享他大學時期任職電訊公司街頭推銷員的經歷，說由於工作是「時計」(時薪)，而不是「件計」(按業績支付薪金)，所以他會盡情偷懶。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原來教師成為教師前，是這樣的。當中的落差，是我不曾想過「教師」原來也做過兼職，甚至會在工作中偷懶。「教師」應該是大部分人第一個接觸的職業，也是我們人生頭十多年中最常親近的角色。我們對成人世界的想像，也是從他們而來。猶記得念高中時，當三十出頭的班主任為我的生涯規劃作建議，不免心生疑惑：到底他的社會經驗足夠為自己指路嗎？會不會他一生中只做過一份工作，就是教書？投身社會後，放下師生身分，跟母校老師聚會閒聊時，才發現他們人生經歷的豐富，遠超自己認知。

回到與教授W的飯局，席間突然有人問：「如果你當年不教書，會選擇做什麼？」她回答：「不會做其他事，還是會教書呀！」一生只做一份職業，並不代表社會經歷匱乏，反而顯示自身對未來的清晰規劃。世界廣闊如無際的草原，身處校園這座象牙塔的我們，如果放下前設，信任教師們的閱歷，是否就能縮短我們與社會的距離？我在多年後才想到，教師的工作也是類近「時計」的，所以那名經濟科老師才會用大半堂的時間，為一個十分鐘就能清晰解釋的概念，閒聊他的人生故事。嗯，世界果然很複雜。

文：韓祺疇

[明路—生涯規劃 第5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