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任何仁」非消防員 何來醜化？
關公面具背後，露出營銷品牌專才徐緣(原名徐俊文)的臉。他長年「與關公同行」，出版《關公災難》、《銷災》等書，討論中外市場推廣的案例。營銷像公關的老大，先發掘產品價值，再由公關宣揚好處。他以近日母校英華書院200周年校慶為例，學生如果在開放日接待嘉賓，那刻已是「公關」，代表學校形象，「要讓人覺得學校是有禮的」。
消防處早前推出吉祥物「任何仁」，首天評價有褒有貶。有網民認為「任何仁」造型醜陋，破壞消防員正氣形象，徐緣反駁：「什麼『醜化消防員』啊？這根本是錯的命題！『任何仁』指身邊所有人，而不是消防員，有『飛釘』(露點)、肚腩好正常，身邊很多人都『騎呢』啦。」大眾多以為消防的宣傳四平八正，沒想過肯以貼地、古靈精怪的形式宣傳，「反差」便贏來迴響。
約兩三年前，「公關災難」開始被戲謔為「關公災難」。別人問徐緣如何預防公關災難，「說到底，都是『如何做人』」。9月開學，食店臉書專頁發帖文，投訴大學生要求贊助200隻雞翼，卻沒前來交收，學生更封鎖店家電話，「這就是不懂做人。你一是道歉，一是付錢。日本人傳統教育裏，教學生別為他人添麻煩，否則會不好意思，但本地學生則以為世界圍繞他們而轉」。
被罵要反省 更要看得開
過去亦有名人因拒絕認錯，釀成公關災難，天王黎明則屬異數。黎明2016年在中環海濱舉行演唱會，因帳篷設備不合乎防火標準，首天演出要取消。他親自於臉書五度道歉，大眾覺得他有擔當，徐緣讚其表現「完全正確」。
文字也能觸發公關危機，如國泰航空(CATHAY PACIFIC)客機早前被發現印有錯誤的公司英文名(CATHAY PACIIC)，惹來嘲笑，不久公關發帖文形容飛機為「特別版」，平息風波，這亦歸功於公關的聯想與文字技巧。為免身陷「災難」，徐緣習慣寫作後校對，複查資料之餘，亦確保他人能讀懂文章，「語文能力其實是表達自己的方法，人的思想好複雜，只有自己才真正了解個人想法」。
不過，徐緣再努力鑽研營銷之道，於臉書專頁仍長期捱罵，「直到現在，還是有網民罵我」。他除了反省，更不時告訴自己「別小器」。他建議學生面對網上或現實的「關公災難」時，要沉得住氣，像歷史人物關羽，「即使刮骨療毒，也要『靚仔淡定』。外國很多欺凌例子，你愈傷心，對方愈興奮」。若學生想打破人際僵局，可以投其所好，「我以前讀英華，常帶『鹹書、鹹帶』返校，同學便當我是『架己冷』(潮州話「自己人」)」。
處處要關照 關公無得唞
要當救世英雄 又要守護各行各業
每逢公關危機出現，網民都愛留言「畀關公唞吓氣得唔得」。大館邀請著名故宮文化工作者趙廣超成立的「設計及文化研究工作室」合作，10月起舉行「關公駕到」展覽(下稱關公展)。團隊成員蘇珏、陳漢威蒐集資料時發現關公早已「忙」了數百年，於香港尤甚。
大館前身是中區警署建築群，警隊向來有拜關公的文化，故成為關公展的起點。工作室團隊從舊報紙逐層查探關公與香港的關係，首先以電影為例，蘇珏說：「華人首批特技片裏，最常見的『超級英雄』就是關公」。1970年代台灣電影《戰神》有一幕「關公大戰外星人」，場景原定於台北西門町，但當地政府不同意，於是劇組便把「戰場」移師香港，關公為香港而戰。其後他們再發現，現實中保良局裏的孤兒，關公亦一併「守護」。
保良局設關帝廳，領養者須於關公畫像前發誓善待孩子，「據說保良局最初發現很多人領養孩子後，轉眼便賣走。當時無法例規管，便設立關帝廳，情况確有改善」。大館附近供奉關公的文武廟，曾設公所處理民間糾紛，「審判前，人們會砍雞頭、燒黃紙，在關公像前發誓絕不說謊」。陳漢威兒時在父母的工廠認識關公，他們拜關公祈求生意興隆，「我們經常說『關公、公關』，關公確實如公關，(助人)搞好關係，好像所有事擱在他面前，他也能解決」。大至滿漢蒙民族，小至各行各業，如豆腐業、典當業等，都有關公信眾；韓國首爾東大門、日本橫濱中華街等亦設關公廟。關公若為真人，晚晚加班也不行。
「男神」背後 滿載文化價值
不過，蘇珏強調展覽並非導人迷信，團隊更想表達關羽晉身「男神」關公前，作為歷史人物的文化價值(詳見頁9「關公IG」)。他剛接手計劃時，特意在家中尋回中二時買下的羅貫中小說《三國演義》，與正史《三國志》對讀，解答心中疑團，「讀中學時玩電腦遊戲《三國志》，關羽不是最好打；論軍事智慧，我們又有《孫子兵法》。很多人都說《三國演義》情節是假的，那為什麼還要介紹關羽？」兩者對讀延伸兩種讚歎，「正史裏，關羽真的無收過曹操的錢。他知道劉備去向後，便立即『辭職』(離開曹營)找劉備。他刮骨療傷也是真的。你想想，刮骨很痛的，他竟然可以談笑風生」。
關公展設俄羅斯娃娃造型的關羽，身上分別刻有忠、義、仁、勇，都是課本常見的字眼，感覺崇高卻遙遠；兩人策展後逐漸對這4字有更深體會。蘇珏籌辦展覽前曾參觀文武廟，發現石柱刻上捐贈者「豬肉佬」的名字，其他商戶則籌建雕像，回想大眾訪廟宇祈福，「(很多好事)看似是神蹟，其實是人為」。香港社會從前貧苦，有人求孩子學有所成，義學出現；求健康，有人贈醫施藥，都是有心人在成就他人的願望。無血緣關係的人互相幫忙，就是陳漢威眼中的「義」；心存仁善，行事為人便不陷於愚勇。蘇珏希望關羽的人文價值像俄羅斯娃娃，「開完一層又有一層」，感染大眾，社會變得更和諧團結。
文：蔡康琪
圖：蔡康琪、賴俊傑、曾憲宗、資料圖片、受訪者提供
[語文同樂 第34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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