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文：鄒海琳(循道中學 ，中五)
下午收到香港紅十字會傳來的電郵，說我一個月前捐血時所抽取的骨髓第二階段化驗結果，確定與一名病人的白血球組織型高度或完全脗合，並邀請我會見專科醫生聽取捐贈資料。
我立刻上網搜尋資料，原來捐骨髓不像捐血般快捷，需通過嚴密檢查才能定出具體的捐贈安排，還未計復原時間。我快要考文憑試了，如答應捐贈，花掉的時間誰能補償給我？留院時每天面對醫生白色的袍、病牀、牆壁，會有多枯燥？抽骨髓的針管是否很粗？自小體弱多病的我，能承受抽骨髓的風險嗎？一連串憂慮，突然閃過腦海。
我的爸爸是醫生，每天面對不少生離死別，他在我小時候已告訴我，生命是無常和寶貴的，將來若有能力，定要盡力幫助有需要的人。我每天努力溫習，立志從醫，所以文憑試對我來說很重要，不希望有任何差錯。只是沒想過未考取醫生資格，便要面對救人抉擇。看着這封電郵，心中的魔鬼和天使跑了出來。
晚飯後我返回房間，拿衣服準備洗澡，看見爸爸仍在上網找病例。
「爸爸，吃飽才工作吧。」我心痛地說。
「我早一秒鐘找到解決方法，便能及早向醫院提供適合的治療方案，病人也能早點得到治療。」爸爸邊咳嗽邊說。
「早一秒鐘、遲一秒鐘差很遠嗎？我不想你病着又餓肚子。」我困惑着。
「生死只差一秒，救人是刻不容緩的。要不是院長硬要我在家休息，我現在正與其他醫生並肩作戰……終於找到了！讓我電郵給院長。」爸爸喜悅地說。
「好吧，快去吃飯！」我擔心地催趕他。
「吃飯前有些事想跟你談談。你知道我曾患肝癌嗎？」爸爸邊找東西邊說。
然後他給了我一張印有蝴蝶圖案的心意卡。
「這是我獲捐贈三分一個肝後，那名捐贈者寫給我的心意卡：『給相同血型的你：人只能活一次，我很感恩自己有能力延續你的生命，保重！』看後我忽然明白，不只醫生能拯救生命，還有一班無私奉獻的捐贈者。器官捐贈者懂得生命是平等、值得被尊重的。我等待肝移植時，認為每天都是賺來的，所以我才這麼努力工作，盡力消除病人對疾病、死亡的恐懼。」爸爸說。
「爸爸，你……」我還未說畢。「對，我不小心看了你的電郵。」爸爸平淡地說。
洗澡時想起爸爸的話，它如冬天洗澡的暖水，溫暖了我的身心，清除身上污穢和心中煩惱。
洗澡後我坐在牀上，看着心意卡上的蝴蝶圖案，讓我想起填寫器官捐贈卡和驗白血球的心情。那刻我是多麼自豪——多麼想病人有足夠血液施手術；多麼想自己發生意外，臨終前將所有器官捐給受病魔纏身的病人；多麼希望自己的骨髓能捐予有需要的病人，讓他們如蝴蝶般再次翩翩起舞。
所有生命都是平等和值得尊重，我不應為了文憑試而放棄關愛別人。文憑試成績重要嗎？我的骨髓對病人來說更重要，每個生命都是不可取替的。
爸爸，謝謝你！我有勇氣回覆那封電郵了，還會給那名陌生的病人親手寫心意卡。
【文章經編輯修訂】
■啟導站
寫小說和散文的手法有很多種，有些作者着重對白和建立鮮明的人物角色，有些則擅長敘述動作和事件、描寫景物，也有人對營造氣氛、表達情感、以作品詰問嚴肅議題等特別得心應手。此文選材相當特別：骨髓捐贈並非一般中學生關注的題材，文中可見作者佈局有心思，選材大膽。作者側重順序說明捐贈資料、人物背景和「我」的思路，偏向平鋪直敘，可見作者意識到他／她想說的故事並不簡單，努力提及每項必要的事件。疾病往往能引起相關的人諸多細緻及深刻的情緒，然而作品整體氣氛過分冷靜清醒，難以使「我」的心路歷程顯得真實可信。過於平鋪直敘的語調亦排拒讀者投入「我」的內心世界、和人物一起經歷由煩惱到豁然開朗的情感旅程，整體讀起來像未發展成熟但結構完整的草稿。
此外，作品的篇幅過短，不足以支撐「我」面對關乎病人生死和備戰文憑試這種兩難處境裏應有的重大情緒起伏，想通難題的過程也因篇幅太短而顯得過於理所當然。故事篇幅理應龐大，從作品中也可以看出作者有野心，如果把故事寫得更長就有多些發揮空間。文中部分句子如「我」填寫器官捐贈卡時「多麼想自己發生意外，臨終前將所有器官捐給受病魔纏身的病人」顯示「我」對生死和器官捐贈的想法相當奇怪，實為敗筆。希望作者多反思議題，多考慮以作品表達情感的面向和篇幅，便能善用創意，寫出更好的作品。
■文評人
黃怡
作家，《字花》編輯，寫作班導師，九十後。著有小說集《林葉的四季》(即將出版)、《補丁之家》、《據報有人寫小說》，小說及散文作品現於《字花》、《香港中學生文藝月刊》、《大頭菜文藝月刊》連載。
整理：韓祺疇
圖：sakramir@iStockphoto
[語文同樂 第34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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