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的今日,德國柏林圍牆倒下,揭開兩德統一、以至冷戰「鐵幕」倒下的序幕。30年後的今日,東西德邊界早已消失,但人心隔閡仍在,在極右政治勢力近年抬頭之際更趨明顯,近期多場選舉顯示前東德地區已成為極右「另類選擇黨」(AfD)票倉。研究東德的美國學者麥克亞當斯向本報稱,統一後前東德精英湧往前西德地區,導致德東地區被「掏空」,給予極右力量利用空間。但曾訪問東德學者的智庫研究員提醒,德東知識分子也有份建構極右論述,他們不但介意失去話語權,更無法接受西德地區和精英盛行的多元文化主張,擔心德國文化「衰落」。
1989年11月9日,東德官員錯誤表述外遊禁令取消是「即時」生效,大批民眾聞訊湧往柏林圍牆,當局最終開放邊防,令這道分隔東西德的象徵「倒下」。美國聖母大學政治學系教授麥克亞當斯(A. James McAdams)接受本報電郵專訪時稱,柏林圍牆倒下在兩德統一以至東歐變天的進程中至為關鍵,數十萬東德民眾立即選擇出國,證明東德共產政權不獲支持,事件進而令蘇聯集團其他國家懷疑共產黨統治的合理性,加速鐵幕垮塌。
德東「AfD票倉」 反伊斯蘭運動發源地
圍牆倒下翌年,兩德終以東德併入西德的方式完成統一,頭10年曾經歷磨合陣痛,經濟差到被嘲為「歐洲病夫」,但千禧年後見起色,更在2009年起的歐債危機期間成為歐洲定海神針。但東西德經濟差距始終存在,到近年歐洲湧現極右民粹浪潮,東西德的人心隔閡更為突顯——前年首度躋身國會的AfD,其最主要票倉正是前東德地區。以反伊斯蘭運動Pegida發源地為人所知的德東大城德累斯頓,市議會上月底更通過無約束力議案,宣布進入「納粹緊急狀態」。
曾著有數本討論兩德統一著作的麥克亞當斯稱,前東德地區現已成為右翼極端主義政黨和運動的據點,部分原因在於它正是德國統一進程中受害最深的地區。他指極右支持者主要來自年輕工人階級和失業人士,以及退休金不足以維持優渥生活的退休人士。
統一進程受害深 「西方漠視論」有市場
麥克亞當斯認為,兩德統一在這種演變上有「間接」作用,最關鍵的是人才流失——大部分學歷和技能最優秀的東德人才,都湧往工作和生活方式更佳的西德地區;加上東部社會和經濟狀G較差,令極端主義政客可向選民灌輸「你們的不幸只因西德精英不重視你們真正利益」的迷思。他認為這迷思在心存不滿的年輕人之間有巨大共鳴。
不過,研究組織「激進右翼研究中心」研究員格普法特(Julian Gopffarth)認為,上述觀點忽略了知識分子對極右思想在德東等地散播的作用。他9月在《外交政策》撰文,自述跟化名米歇爾的德累斯頓年輕歷史學者對談後的反思。他形容少數但具影響力的知識分子建構了打入德東主流的極右文化思潮,在Pegida和AfD建立「知識脊樑」上有中心角色。
憂移民取代 保守派伙極右反多元
格普法特以米歇爾為例子,指出這類東德知識分子在統一後失去社會影響力,又不滿西德文化界主流受資本主義驅使和盲目擁抱美國文化——他們起初沒什麼共同政治目標,但近年漸在反對多元文化社會、恐懼德國「伊斯蘭化」及其眼中屬「極權主義」的氣候政策等形成新思潮,陣營糅合了極右、溫和保守派以及幻想破滅的前左派。格普法特形容其想法某程度呼應「大取代」陰謀論,該理論指控歐洲精英蓄意引入外來人口取代本地人,備受西方極右吹捧。
像米歇爾般的東德人難以適應文化多元未必無因——擁有移民背景的德國人中,逾95%都住在前西德地區和柏林,前東德地區有移民背景的人口比例低見8%。這情G估計未來只會有增無減。
明報記者 周宏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