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篇章．2024 DSE卷二：實戰篇
【明報專訊】■題目：試以「我最想尋回的一件玩具」為題，寫作文章一篇。
．學生姓名：李樂榆(2024年沙田培英中學畢業生)
【文章】
(第1段)「將軍！」「好！」樓下大聲的呼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揭開灰藍色的窗簾，窗外天色陰沉寂靜，垂下頭，只聽見數名老人仍坐在亭中，把弄象棋，絲毫不受天氣所影響。
(第2段)我坐回椅子上，盯着一大堆將要棄置的玩具，輕輕嘆息。左側的洋娃娃，是小學取得第一名的禮物，右側堆放的，是中學時愛不釋手的彈球……這些都是昔日搬家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的，起初激動不已，揚言要好好保存，但現在只覺不過如此，丟棄也不覺得可惜。因為在我心中，只有一件最想尋回的玩具——外公親自雕刻的象棋——那怕是再望一眼也好。想到此處，昔日的回憶如潮水般湧現……
(第3段)「外公外公！這是什麼？」只有三歲的我，光着雙腳，手中拖着大小與我極不匹配的木盒子，樂不可支地走向外公。「唷！一心，你為何還是不穿鞋子呢？」外公一臉寵溺地抱起我。我坐在外公的大腿上，他用溫暖的手輕拭我腳上的塵土。「這是象棋，是公公親手為你雕刻的。因為外公希望你長大後，處事時能像下棋般沉穩閒靜，處變不驚；又如同木棋上的一筆一劃，深刻有力，在人生路上承受琢磨後，成為一個堅毅的人……」外公凝望我的雙眼，眼神中充滿柔情和期盼，我則以圓滾滾、不明世事的純真雙目回應。「她還小，不懂的。」一旁的母親不以為然地說。「我，會成為外公所期盼的樣子嗎？」三歲的我，一臉懵懂地問道。
(第4段)待我日漸長大，不再只會把象棋作積木砌疊時，我總是跟在外公身後學習棋藝。外公用一個紫檀木盒安放這副獨一無二的象棋，每當打開盒子，一隻隻棋子乖巧地安坐其中。棋子分為兩個陣營，由紅如烈火的「帥」和烏黑的「將」作首領。棋盤上的「楚河漢界」一目了然，敵我雙方，壁壘分明。擁有這一副匠心之作，我對其他玩具，自然不屑一顧了。
(第5段)記起有一次，我與外公切磋棋藝時，因為心中纏繞着學校的煩心事而心不在焉。「一心，你的『車』和『馬』都被我『吃』掉了，你可要再專心一點兒，不要讓外公輕易取勝！」外公溫柔地說道。但我盯着僅餘的殘兵殘士，瞬間垂頭喪氣，自怨自艾地說：「輸便輸了吧！反正像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只會如同棋盤上的『卒』一樣，終究一事無成，注定淹沒在芸芸人海之中。」外公抬眉，意會我是因為競選學生會會長失敗而萎靡不振。外公隨即站起來，執意與我交換陣營再繼續比試。他還得意地笑說，要讓我見識一下「卒」的厲害。
(第6段)互換陣營後，我旋即大模廝樣橫掃實力強大的「車」和「馬」。外公見我洋洋得意的樣子，並無多言，反而蓄力發揮超強的技藝，意在屈指可數的幾個回合中，以一介小兵，一步步進入我方陣營。最終，外公在悄然無聲中，砍下了將軍的頭顱，讓我目瞪口呆。「不可能！」我拍案大叫。外公卻平靜地說：「象棋是益智遊戲，但目前你可沒有這『智慧』。」我被外公的揶揄氣得直跺腳，外公則在一旁哈哈大笑。那一次，該是我從象棋領悟各種人生大道理的開始。待我平靜下來，外公教導我不應妄自菲薄，哪怕是碌碌無奇的「卒」，只要鍥而不捨，也能一步步走向目標。我輕撫着象棋上的刻紋，把外公的教導藏在心中。
(第7段)我升上中學後，學業日漸繁忙，便與外公逐漸疏離。後來踏入社會工作，我更決意搬離家鄉，鮮少與外公見面。
(第8段)還記得搬家那天，天空猶如灑滿了黑沉沉的墨水，而且雷聲隆隆，家具碰撞的聲音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其時一向健朗的外公駝着身子，緩步走近，手中懷着那沉甸甸的紫檀木盒，柔聲說：「一心，我的寶貝孫女，工作順利哦！還有，把這副象棋拿去吧，不要弄丟了。」我正要接過時，腦中想起中學時因自己喜愛下棋而遭受同學取笑，因此毅然決意不再下棋，更為趕上潮流而沉迷電動遊戲機。如今再瞥向身穿潮流服飾、手戴金表的未婚夫，他或許會鄙視我收藏且喜愛這種古老的玩具吧？是自尊心也好，自卑感也罷，我把心一橫，把盒子推到外公懷中，幽幽地說：「外公，我已經長大了，不再玩象棋了。」我的冷言冷語，如同冰錐刺入外公的心窩，使他疼痛至極，而我卻渾然不知。
(第9段)我坐在華麗的私家車中，舒服地背靠座椅，凝視倒後鏡中的外公，卻不知自己將在那一刻弄丟了這一副世間獨有的象棋，還有外公的愛——日後再也尋不回了。
(第10段)若干年後，在我全然投身於工作之際，傳來了噩耗——外公病逝了。接聽電話的瞬間，我先是驚訝，然後是不可置信，最後是後悔莫及。外公何時病了？在我搬家那天嗎？還是早在我搬家前已久病？我悔不當初，悲不自勝，無法原諒自己竟忽略了待我如珠如寶的外公。
(第11段)是內疚嗎？還是想贖罪？我立刻離開工作室，駕車回鄉。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我來不及見外公最後一面。六神無主的我便在外公家中拚命尋找，尋找那一副象棋，那一副承載了外公無盡的愛的象棋，那一副刻有我和外公回憶的象棋。可是，在外公家中翻箱倒櫃，仍遍尋不獲。我只記得，在我再次離開外公家的那天，天色陰沉，細雨綿綿，萬物無聲，一片寂靜。
(第12段)「哎呀！我這步棋下錯了！重來！」「舉手不回啊！」樓下的伯伯爭吵不休，把我飄走的思緒找回。我望向窗外轉晴的天空，深知那一副象棋也許是沒法尋回了，外公亦不會回來。不過，外公的教導和象棋帶給我的快樂和啟迪，我定會銘記在心。
(2008字，文章經編輯修改)
【簡評】
(第1-2段)：現實
能緊扣「最」此題眼，藉其他玩具的無關緊要，映襯這一件玩具於「我」心中無可取代的地位。
(第3段)：回憶
藉外公的話帶出這一件玩具的象徵意義。
(第4-6段)：回憶
詳述「我」把玩這一件玩具的經歷。
．第4段
能細膩描繪這一件玩具的特質，並藉其他玩具，突顯「我」對它的情感。
．第5段
緊扣這一件玩具的特質，記述「我」與這一件玩具的難忘經歷。
．第6段
具體細膩地敘述「我」與這一件玩具的經歷，並說明「我」從中領略的道理。
(第7-9段)：回憶
記述「我」失去這一件玩具的經過。
(第10-11段)：回憶
記述「我」極渴望尋回這一件玩具的原因、經過，並交代結果，抒發情感。
(第12段)：現實
首尾呼應。
■總評：
．能準確回應寫作要求，掌握所有題眼的意涵。
．全文以外公親手為「我」雕刻的象棋為脈絡，敘事焦點集中，敘述能緊密扣連這一件玩具的特質。如寫「我」以為自己是「卒」而頹喪消沉，外公卻以「卒」反敗為勝，經歷和體會均與象棋關係密切，取材切當。
．對「最想尋回」的理解準確，能清楚交代「我」失去玩具的因由，再描寫「我」欲尋回玩具的情景和感受。惟第11段寫尋找的過程相對粗疏，僅以「拚命尋找」、「翻箱倒櫃」一筆帶過，未能充分呈現「最想尋回」的急切心情；宜詳寫「我」拚命尋找象棋的經過，並描繪「我」求而不得後的失落愧疚，以抒發「我」對這件玩具的深刻情感。
．第三段三歲的我的心理描寫「我，會成為外公所期盼的樣子嗎？」略嫌老成，若能改為只懵懂記得「沉穩閒靜」、「堅毅」，再在第六段換陣營後外公以卒取勝，把「象棋是益智遊戲」換成「以卒適時挺進，將帥以靜制動」，可加強呼應和突出外公傳授的人生道理。
■閱卷員評分：(表)
圖•HungXuan、gingzang@iStockphoto
顧問老師：黃慧琦 - 現職中學教師，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深信文字的力量
(本網發表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星笈中文 第14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