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讓（joeng6）位（wai6）
【明報專訊】掌政近40年的柬埔寨首相洪森讓位給兒子，新內閣也不乏原高官的下一代，蔚為奇觀。你道是古代世襲制的翻版？這樣看不免太刻板，實則這類傳承在中國古代也不算多見。
世襲
大眾印象中，貴族世襲是古代常態，畢竟東西方都行過封建制(日本的異世界輕小說多借鏡中世紀西方)，甚而中國首個成熟政治制度周代宗法制，正是各個階級父傳子承。不過這僅限於先秦，隨着帝制與官僚系統成熟，秦漢起官位已不再世襲，「靠父幹」的「恩蔭」多只是小官，最早的「官二代」丞相周亞夫靠的是平亂功績，而可世襲的爵位通常到第二代便被藉詞廢去。唯一名正言順血脈傳承的帝位，讓位者大多被迫(如唐高宗傳太宗、宋徽宗傳欽宗)，主動內禪者則常以太上皇指點江山，如北齊武成帝、清高宗(乾隆帝)之類。真正意義的讓位，可能只有南宋初期。
讓賢
當然傳統上最理想的君權交接並非血緣，而是退位讓賢：古人謳歌的賢君，莫過於禪讓的堯舜。不過在現代學者看來，禪讓的本質只是兩大部落華夏(堯)與東夷(舜)輪流坐莊，最終由華夏的啟擊敗東夷的益而「家天下」，與傳說相去甚遠。相比君王，名臣讓賢倒是不難發掘，經典如管鮑之交，有趣如漢初周勃、陳平互相辭讓丞相，然亦有真心讓權的唐代盧懷慎萬事交託姚崇裁斷，被譏「伴食宰相」。但較之美談，更常見大抵是稱病讓位避禍，縱是功勳如秦國范雎、漢代張良、宋代杯酒釋兵權諸將、明代劉基……如何在官場自保，比打天下更複雜。
讓座
至於現代人，最常碰到的讓位是物理上的——常起爭議的關愛座。催逼讓座是對是錯言人人殊，個人親歷最極端者，是有長者在關愛座尚餘席位時大力推開坐着的孕婦大吼「關愛座是給老人與孩子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雖是中華美德，但正如孔子呵斥不守禮的原壤「老而不死是為賊」(《論語．憲問》)，長者獲得敬重的前提是待人以禮；而若以照顧弱勢而言，古代律法對孕婦的優待看齊老幼，有所謂「老幼不及，疾孕不加」(宋《晝簾緒論．用刑》)，笞杖刑罰不適用於四類人——與現在關愛座的目標群體相同。到頭來讓人傷神的，是世代問題，還是文盲問題？
■葉雨舟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法新社
(本刊刊出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68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