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迷因：留座免留痕 東京?星巴克
【明報專訊】夏天時在東京待了21天，算是不短也不特別長的旅行吧。這個長度的外遊，總會經歷一個有趣的轉折位，是筆者無法改變的命運。離開香港的頭幾天，在興奮的情緒帶動下，一早便起牀出動，四處看四處跑，走路也蹦蹦跳。然而，幾天後，步伐漸漸慢下來，從年輕人快速變成老人家，香港的生活習慣鬼祟地回來了。這種情况總會在旅行一星期後出現，像身體的舊患沒有因為特效藥而痊癒。
我的生活時鐘是這樣的：每天早上11時左右，在午餐餐牌進場之前，會走到咖啡室吃個早午餐(brunch)，既省錢又省時間，而且合乎我的生活規律。因為這個原因，我認識了下榻酒店附近的咖啡店。
我很少到星巴克，因為東京有太多有趣的選擇。幾乎每天早上都到同一家咖啡店，吃着差不多的東西(熱狗或三文治)，連坐的位置都是那一兩個。我開始了解這店的營運規律，知道誰負責早班、誰負責什麼部分。然後，有天我決定去一趟星巴克，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細節。
在下榻酒店附近的星巴克，店面面積很大，我常去的那個「老地方」咖啡室主要是日本打工仔光顧，星巴克的顧客則大部分是遊客，四方八面不同的語音在合奏一首怪異的樂章。這家星巴克樓上是雅座，樓下也有幾個吧枱座位。接近中午時分，天氣變得很熱，我走到櫃台買咖啡，收銀員知道我是堂食後便有禮地問：「已找到座位沒有？」我說還沒有。奇怪，在香港的星巴克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對白的。我一個人來又如何先找位置呢？身為旅客，總不放心把物件放在陌生的地方。我開始有點後悔來了這裏，還是欣賞老地方的隨意。
幸好，轉頭便看到吧枱有個位，我指一指，跟店員說我會坐在那裏，事情就這樣完結了。我坐下來，喝一口熱的咖啡，望着窗外陽光灑滿地，終於可以與酷熱的太陽保持距離了。當我的身體開始降溫，精神狀態回復時，發現兩旁幾個座位的人都走了，而每個座位上都放了一個小小的「Reserved」(已留座)牌子。過了一陣子，兩個日本人拿着咖啡回來，然後她們把「Reserved」牌子放回旁邊的枱上。那一刻我才明白店員的提問——原來那些牌子是給顧客「霸位」用的。
這些生活細節是多麼的貼心，甚至迷人。它解決了顧客獨自光顧、買了食物後找不到座位的徬徨，或者大伙兒到櫃台選擇食物，不需留下一人孤零零地看守物件，失去選擇權。最重要的是，這個服務令都市人緊張的生活節奏慢下來。我不是星巴克的粉絲，或許永遠不是，但欣賞這裏的規律。這種安排能否在香港實行？將會是有趣的文化議題。街外的太陽如此猛烈，明天我還是回到老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規律去。
■黃淑嫻
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香港作家
文：黃淑嫻
圖：nadiasphoto@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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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6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