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大律師的法庭日誌
【明報專訊】在香港，律師分兩種，負責訟辯工作、即打官司的是大律師(俗稱「大狀」)，而主要專注於法律文書等事務的稱為律師、事務律師，有時事務律師也需出庭，但有所限制。由於香港的法庭聆訊採用「對訟式制度」，即由訟辯雙方各自向法官提出法理依據，以不同策略為當事人爭取有利判決。在這制度下，大律師的訟辯能力對判決有決定作用。庭上要有理有節表達己方的陳述及主張之餘，也要應對另一方所提的理據。想要雄辯滔滔，首要有實力，這實力，潘展平說在中學時：「首先要考試考得好。」
從藥劑到法律：不停止讀書的選擇
潘展平中學時沒有想過當大律師，「我大學是讀藥劑的，中學時做藥房的表哥告訴我在港當藥劑師『薪高糧準』，又不用做太多事，當時我見一個女藥劑師看來也如此，而且友善，就這樣便決定讀藥劑」。大學念藥劑期間，潘展平遇上一名完成藥劑課程、轉讀法律的藥劑師兄分享，讓他開了眼界，當時想若然適合，將來也可隨師兄的路再修讀法律。取得大學首個學位後，他如願成為藥劑師，職業生態真如表哥所言「薪高糧準」，惟他喜歡較刺激、多變化且「不太舒適」的工作，於是便一邊當藥劑師、一邊修讀法律。「第一年(法律)讀得較辛苦，因為什麼都不懂，後來有幾個教得好的教授來教，他們教些沉悶的課程我也覺得很有趣，就知道自己真的喜歡法律，於是便認真、專注繼續修讀。」
就這樣，潘展平從藥劑師轉成大律師，「我也認識有人從藥劑師、牙醫、醫生等轉行成為大律師，雖然不能代表他們說話，但我猜也是因為這行的接觸層面廣、較刺激。而且(當中)很多人讀書很在行，從不停止讀書的」。
■大狀推介
由哪裏「讀」起？
讀書需要有方法，潘展平推介由學者Rod Bremer寫的The Manual-A guide to the Ultimate Study Method (USM)(簡體字中譯本名為《如何成為學霸》)，當中介紹如速讀法等不同實用方式，教讀者如何有效學習。
大律師分析力是「打官司」關鍵
潘展平成為大律師後，接觸過不同案件，他總結經驗：「打官司的決勝點是事實。」而事實之外，如何按事實訟辯，並且能合理地說服他人，就考大律師的分析力。他說：「大家所得的資料都是一樣的時候，便要有從這些一樣的資料中分析出事理的能力，這才是關鍵。」潘展平舉一個真實案件為例，甲控訴乙打人，他代表乙方，當時閉路電視顯示乙沒有打甲，他本以為案件就是如此；可是，從閉路電視的慢鏡中可看到，甲推開車門時，乙的身體有向後、腳踢了一下——這是無心還是有意的動作？可以成為乙蓄意打甲的證據嗎？是否合理？這一連串的思考，潘展平如此分析：如果是無心，人的身體向後，雙腳自然向上，是自然的動作；若是有意傷人，乙會先縮起雙腳再踢出。他的分析獲採納，乙因此被判無罪。法律的基礎知識讓大律師熟悉訟辯流程，而案件相關資料則讓大眾掌握基本事件經過，但最終合理判斷事件面貌，便需靠大律師的分析力。
■大狀推介
如何訓練分析力？
潘展平說：「下棋。」他笑言自己有個理論：如果你愛下棋，可選擇當大律師；愛讀歷史的話，便選擇當事務律師。意指大律師需要具分析力、善於應變，兼具備能夠思考不同策略、反應快等技能；事務律師則需要擅於應對文件資料、細心謹慎。因為是對訟式，打官司猶如對弈，他說打官司雙方「打對台」，「就像下棋，一人一步，有時也要想多幾步」。他喜歡下中國象棋，在對弈中可訓練腦筋靈活思考，想出不同應對策略。
能言善辯背後 熟能生巧反應快
成為大律師前，學位所讀的都是建立能言善辯的基礎之一。能言善辯背後，是大律師對應各情形所作出的反應，反應快也是需要具備的優勢之一，潘展平解釋：「當你對事情非常熟悉，反應便快。」他認為修讀法律，最重要是語言能力好、記憶力強，並且要專注、勤力。反應快有助在庭上挽回危機，他曾遇過「一額汗」的情况，「有時自己的證人也會『發台瘟』，亂說話，所講的都對我當事人非常不利，講到案件都沒轉彎餘地」。當時他覺得案件怎樣也無法逆轉，便望向時鐘，法官問他是否需要多點時間處理，他立刻反應，回應法官需要更多時間蒐集資料，不是一兩小時，而是一兩天。法官批准潘展平回去再預備，他爭取到更多時間查找案例，最終讓他找到相關案例，贏了官司。
「Dare you」不能亂說
因為有紛爭，所以有官司，但紛爭是否必要，以潘展平的經驗看來，有不少是可以避免的，「千萬不要隨便說『dare you』(你夠膽便試試)」。他見過不少案件，都是由一句「夠膽就告」或「夠膽就怎樣怎樣」而衍生，令原可雙方私下解決的事，最終卻要對簿公堂。他認為，當大律師可以幫助他真心相信的人，令他有滿足感。他將自己遇過，或從他人經歷過的真實案件再稍作修改成書，一方面從趣味切入吸引讀者；另一方面想讓讀者明白案件背後牽涉的概念。
■語文小趣
中英能力兼具
早期在港打官司，法庭要求全英語，潘展平說時至今天已不用全英語，法官也接受中英夾雜。但將英語內容轉化成中文有一定難度，他說起一件趣事：「例如用英語比喻，想表達『證據就像水放進很多孔的水桶中』、留不住的意思，用中文直譯則表達不順。當時沒想太多，後來跟朋友說起，他說簡單用『千瘡百孔』四字便可概括。」打官司時，四字成語也會派上用場。
文：鄭惠霞
圖：黃志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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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3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