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欄目簡介：與你分享中文詩歌趣味之處，深入淺出，了解詩的優美

自唐以來，科舉考試，須考試帖詩。試帖詩屬於五言排律，篇幅比五律長，除頭尾兩聯外，其餘均須對仗。在科舉以詩取士的社會背景下，傳統學校重視詩歌教育，很多人在小時候便接受聲律的訓練。

如清初車萬育《聲律啟蒙》、李漁《笠翁對韻》便是古代啟蒙平仄、對仗、押韻的名著。如《聲律啟蒙》「一東韻」第一則云：(○=平 ●=仄)

雲對雨，雪對風。

○對●，●對○。(一言對，名詞)

晚照對晴空。

●●對○○。(二言對，形容詞+名詞/動詞)

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

○○對●●，●●對○○。(二言對，動詞+名詞)

三尺劍，六鈞弓。

○●●對●○○。(三言對，數字+量詞+名字)

嶺北對江東。

●●對○○。(二言對，名詞+方位詞)

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五言對，名詞+方位字+地名)

夾岸曉煙楊柳綠，滿園春雨杏花紅。

●●●○○●●，●○○●●○○。(七言對，數字+名詞+顏色字)

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

●●○○，○●●○○●；●○○●，○○●●○○。

(隔句對，數字+名詞+方位詞+動詞)

上述一至七言之對，用風、空、蟲、弓、東、宮、紅、翁字，押「一東」詩韻；又講究名詞、形容詞、數字、顏色字、方位字等詞性相同，平仄相對，整齊諧協。不過，古人實際創作時，會因就時地、意境、押韻等因素，對詞性要求偶爾會放鬆一點，如名詞對動詞，動詞對形容詞等。如李白〈謝公亭〉五律云：「謝公離別處，風景每生愁。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池花春映日，窗竹夜鳴秋。今古一相接，長歌懷舊遊。」第三、第四句「客散青天月，山空碧水流」，月(名詞)、流(形容)二字明顯不對，蓋詩人追求詩句意境及押韻的自然，對仗略為寬鬆，亦不傷氣格。

聲律啟蒙書 訓練對仗

古人喜用啟蒙書籍去訓練子女學習詩歌的對偶、平仄及押韻技巧。又如李漁《笠翁對韻》「一東韻」第一則云：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山花對海樹，赤日對蒼穹。雷隱隱，霧濛濛。日下對天中。風高秋月白，雨霽晚霞紅。牛女二星河左右，參商兩曜斗西東。十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漁翁。

此則與《聲律啟蒙》的編排方法一樣，李漁更加入「雷隱隱，霧濛濛」、「颯颯寒霜」、「漫漫朔雪」疊字例子。又如《聲律啟蒙》「四支韻」第一則云：

茶對酒，賦對詩。燕子對鶯兒。栽花對種竹，落絮對游絲。四目頡，一足夔。鴝鵒對鷺鷥。半池紅菡萏，一架白荼縻。幾陣秋風能應候，一犁春雨甚知時。智伯恩深，國士吞變形之炭；羊公德大，邑人豎墮淚之碑。

此用「四支」詩韻創作平仄對仗押韻的句例，工整鏗鏘。可以一提的是，車萬育、李漁撰寫五七言句例時，均用「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的寬鬆寫法，仍然合律。整體來說，這些啟蒙書籍對了解詩歌聲律有莫大幫助，初學者可藉此入門。以前有些人無聊時，曾戲仿作〈麻將歌〉數句云：「南對北，西對東，白板對紅中。」只是「西」對「東」平仄不對，但頗具趣味。

文：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程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