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和早前介紹的威廉斯一樣，史蒂文斯是現代派詩人，但成就比前者還要高。正職是保險公司高層的他，詩作以抽象隱晦見稱，主題往往圍繞想像和現實的關係，這首《雪人》也不例外。
《雪人》意涵極深，我們先來看看它的字面意思。詩人說，唯有擁有「冬天的心境」(a mind of winter)，才會在看到冬天樹木被霜雪覆蓋時，不會感到悲愴。
所謂「冬天的心境」，就是全然沒有感情和想像、絕對客觀的心境。詩題的「雪人」(The Snow Man)，正正有着「冬天的心境」。詩人說，「他」內心空無一物(nothing himself)，不但感受不到悲愴，對他來說，在哪裏吹的風都是一樣的，世界是同樣的荒蕪，發出同樣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詩人在最後兩句，雪人不會看到「那些不在這裏的東西」(beholds nothing that is not there)，看到的只是「這裏沒有任何東西」(the nothing that is)。
詩歌的深意，關鍵就在這兩句。首先，「不在這裏的東西」，是指我們想像出來的東西。想像力令人向四周事物投射感情，看到春日會感到生意盎然，看到秋葉會感到落泊蕭條。雪人只有「冬天心境」，純粹客觀看事物，不會看到「不在這裏的東西」。
詩人又說，雪人只會看到「這裏沒有任何東西」，意思很明顯了。他以想像出來的雪人為喻，指出如果沒有想像力，和沒有眼睛並無分別；純粹客觀看事物，其實等於什麼都看不見。更進一步說，「冬天的心境」只會讓我們看到「沒有」(nothing)，而什麼都沒有的世界，同樣是人類想像力的產物。
這是深奧的哲理，關乎詩人的「觀點主義」(Perspectivism)哲學觀，讀者可以自行嘗試領會。但此詩的巧妙顯而易見。詩人運用極優美的語言，近鏡頭般仔細刻劃冬天景物，忽然筆鋒一轉，說懷着「冬天心境」的人其實對此一切視而不見，帶出全詩主題。最後兩句，詩人以「nothing」一詞，帶出雪的「看不見」和「看得見」，尤其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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