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看文化：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情書》
【明報專訊】日本經典純愛電影《情書》近月因女主角中山美穗猝逝而再次引起迴響。這齣1995年的電影，可探討的又何止當年剛踏電影台板的中山美穗，還有電影的主題、內容和拍攝手法等。雖然《情書》是愛情電影，但它沒有大量描寫初戀的片段。取而代之，更多的是「回憶」及對生死的詮釋。
文：仁濟醫院靚次伯紀念中學 教師 關懷遠
圖：劇照
以回憶作為主題的電影極多。簡單來說，電影可說是編劇和導演等人試着把種種經驗和記憶放進作品中，因此作品往往充斥着個人或集體回憶。
《情書》導演岩井俊二以書信作電影架構。一人分飾兩角的中山美穗，信內以彼此「回憶」為內容，情節的推進便是分享女主角對藤井樹的回憶，例如調錯了試卷，老師點名時爭相舉手等。漸漸地，書信藏着的回憶成了彼此的依靠。其中的經典金句是：「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別人的回憶，盡力讓它變得美好。」
回憶與記憶
什麼是回憶？回憶是以自己的角度回想過往。回憶與記憶不同，過程中會重建記憶，並且加入很多元素，令本來的記憶出現偏差。然而，從記憶的角度觀之，刻意的回憶必然是選擇性的回憶，這種回憶勾起的過去，就如博物館的展品一樣，可以堂皇地展示人前。
電影由主角博子思念已逝兩年的未婚夫藤井樹開始。博子並沒有從未婚夫阿樹的死走出低谷。偶然，她從故人的中學紀念冊找到藤井樹的地址，寄出了一封恍似送往天國的信，卻意外地收到回音。那邊廂，住在北海道的女子藤井樹竟收到一封陌生人寄來的信。二人藉書信連繫，信的內容盡是對藤井樹的回憶。電影中段說女藤井樹因感冒未癒，高燒不退暈倒地上，爺爺冒着嚴寒強行揹她到醫院。她在精神渾沌之際，回憶起父親因急病送院，最後失救的情景。那天，亦是爺爺揹着爸爸到醫院，可惜最後失救。阿樹在醫院大堂重組這段悲痛的回憶，最終克服恐懼，戰勝病魔。在這裏，記憶就像經線，遺忘像緯線。
電影的後段，女孩藤井樹回信時提到少年藤井樹拜託她歸還圖書館的書叫《追憶似水年華》，原來少年明知此去一別不知何日歸來，於是借意再見一面。巧合地，此書就是講述作者普魯斯特藉着糕點的味道，回憶起那段一度被遺忘的童年經歷。他把這種回憶稱為「非自主記憶」，是極偶然的情况下出現，而且想起的事情稍瞬即逝。
一人的回憶 治癒另一人的回憶
猜想導演岩井俊二應有意將此書對回憶的見解挪用到電影上，主角博子不是在偶然的情况下透過另一個藤井樹的回憶，知道未婚夫藤井樹更多的事迹嗎？主角博子向着白茫茫的天地大喊「你好嗎？我很好」，畫面延伸到藤井樹的生活片段，從她的回憶裏看見博子思念的阿樹，追憶似水年華，或許這樣的結果，是暗戀她的藤井樹在天之靈陰錯陽差的安排，用一個人的回憶治癒另一個人的回憶。
德國哲學家本雅明說：「一件經歷是有限的，無論怎麼樣，它都局限在某個經驗的領域；然而回憶中的事件是無限的，因為它不過是開啟發生於此前此後的一切的一把鑰匙。」(《啟迪：本雅明文選》)。回憶不是線性的，不是一串念珠，一件事之後必會接着另一件事，而是互相關聯的。《情書》的關鍵人物藤井樹透過兩女角對他的回憶，化作情書中的永恒形象；而觀眾觀影後又將戲中的經典情節化為回憶。30年後，一人分飾兩角的中山美穗意外離世，她在戲中的身影，卻又成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集體回憶。
如想延續《情書》的「回憶」，可補看小說版《情書》，或觀賞導演岩井俊二的電影《你好，之華》及《最後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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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學堂 第08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