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中物：在時間裏曝光的菲林底片——《心裡尚有象牙白》
【明報專訊】人生的每一瞬，恍如菲林照片，相機「咔嚓」一聲，便是一幕。但許多時候，我們都忘記曾經拍下的美好，直至走入生活的黑房，那一幀幀漂亮風景，如同幻燈片在腦海放映。陳健安(On仔)去年12月推出新專輯《PROJECT REJECT》，歌曲《心裡尚有象牙白》放在《我很不愛你》之後，承接一聲嘆息，將生活的色彩分解，絕望的暗黑包覆我們。他日走到絕路，打算一了百了之時，才發現我們尚能拒絕不喜歡的人與事。能夠選擇，能夠拒絕，照片曝光的那一抹白，也可以是生命中最溫柔的一抹象牙白。
《心裡尚有象牙白》
主唱：陳健安
作詞：Oscar
作曲：黃健怡Winky
編曲：賴映彤
監製：賴映彤、陳健安
”再度失去 當你化輕煙
再度失去 厭倦了流淚紀念
藍色雨 灰色天 彷彿染污這塊臉
寧願以後亦無念
盼望走近 走到最終點
盼望走近 故事會溶在背面
無呼叫 為入眠 竟想到燒光信念
留在你的 旁邊
臨別上一秒 愛恨記憶 一湧入懷
漆黑中 讓情感放大
定格瞬間 退後半點
苦楚紛飛滿天 竟發現有象牙白
Woooo…
再下一秒 想到我知己
再下一秒 渴望去遊歷勝地
迷失的 想不起
生的半點小趣味
回眸片刻才記起
再下一秒 拉遠了焦點
再下一秒 我望到遺憾背面
能哭到 沒睡眠
即使我哀傷滿面
前事最終如煙
臨別上一秒 愛恨記憶 一湧入懷
漆黑中 讓情感放大
定格瞬間 退後半點
苦楚紛飛滿天 不過尚有象牙白
照長街
回頭吧一切 往事記憶 一湧入懷
漆黑中 讓情感放大
合眼唱出 半段輓歌
歌者低泣唱出 心裏尚有象牙白
Woooo…
再度失去 傷痛也不少
再下一秒… ◆
一抹劃破漆黑的亮光
歌詞起初以陰暗的色彩塑造絕望感覺：
再度失去 當你化輕煙
再度失去 厭倦了流淚紀念
藍色雨 灰色天 彷彿染污這塊臉
寧願以後亦無念
盼望走近 走到最終點
盼望走近 故事會溶在背面
無呼叫 為入眠 竟想到燒光信念
留在你的 旁邊
「藍色雨 灰色天 彷彿染污這塊臉」，詞人Oscar筆下的畫面是灰藍色的，一種冷清立刻隨文字擴散，奠定了憂鬱的背景。Oscar通過語言和色彩交疊，道出被傷痛糾纏的無力感，如首兩句「再度失去」，加上歌者「厭倦了流淚紀念」，用反覆的情感狀態，呈現生命無法避免的失落與痛苦。第二段主歌「盼望走近」表面上似有希望，但隨即迎來「終點」和「故事會溶在背面」，展露歌者渴望尋求解脫的心聲。
由灰到黑，歌詞描述歌者打算離開塵世那一刻，可謂是其生命最為黑暗的瞬間；但同樣在那一瞬間，過往一張張美好的人間風景如同菲林底片，被記憶冲曬出來，變成劃破漆黑的亮光——一抹不強烈、很柔和的象牙白光。象牙白光芒不過於亮眼，混和從生命中獲得的暖意，讓歌者感到溫暖、放鬆，將他從懸崖拉後一步。當絕望情感被歌者放到最大之時，象牙白光就是他溫柔的救贖，像是照片裏捕捉到的純淨柔和亮光，照亮他的心靈深處。
臨別上一秒 愛恨記憶 一湧入懷
漆黑中 讓情感放大
定格瞬間 退後半點
苦楚紛飛滿天 竟發現有象牙白
Woooo…
接着歌詞提到「定格瞬間」、「退後半點」，無不在暗示着歌者正回顧過去記憶。歌詞強調「瞬間」，可看出歌者試圖透過重新體驗過去種種，來尋找當下的意義。象牙白不僅僅是顏色，作為意象，更是一種超越現實的精神寄託，歌者在重新回味記憶的過程中，浮現出希望與等待被救贖的期盼。
重想那些美好的回憶，就像我們冲曬菲林，有時一卷菲林拍久了，已然忘記那數十張照片究竟拍了什麼，或者和誰一起拍。經過冲曬步驟，翻看一張張記錄了昔日時光的照片，又不禁會會心一笑。即使照片過度曝光，或者拍照時不小心漏了光，照片上面那抹亮白痕迹，也可成我們生活中的小趣味。這些光，會在時間醞釀下變得更柔和，令人更有希望。◆
想像歌詞成一幅幅幻燈片
細聽《心》，你會發現歌詞並非以固定線性方式敘述故事，我們可以嘗試以時間結構與情感轉折，將歌詞想像成一幅幅幻燈片。歌詞多次強調時間的流動「上一秒」、「下一秒」，營造出時間流逝的緊迫，形成一種片段化的敘事結構。如此切割時間，模糊線性敘事的邏輯，更加貼合人類記憶與情感的非線性特質：
再下一秒 想到我知己
再下一秒 渴望去遊歷勝地
迷失的 想不起
生的半點小趣味
回眸片刻才記起
再下一秒 拉遠了焦點
再下一秒 我望到遺憾背面
能哭到 沒睡眠
即使我哀傷滿面
前事最終如煙
臨別上一秒 愛恨記憶 一湧入懷
漆黑中 讓情感放大
定格瞬間 退後半點
苦楚紛飛滿天 不過尚有象牙白
照長街
回頭吧一切 往事記憶 一湧入懷
漆黑中 讓情感放大
合眼唱出 半段輓歌
歌者低泣唱出 心裏尚有象牙白
Woooo…
又如「臨別上一秒 愛恨記憶 一湧入懷」，描繪出歌者決定離開前一刻的情感爆發——「知己」、「勝地」，以及一幕幕生命中細微但美好的畫面統統在腦海浮現，但「再下一秒 拉遠了焦點」一句卻又展示出一種情感的冷卻與理性的回歸。三段歌詞結合起來，其實呈現了人在經歷痛苦後的心理調整過程。歌詞敘事跳躍，但情節不斷變化又相互聯繫，讓聽眾充分感受到情感的漸進與轉折。
全首歌都在強調「瞬間」，道出生命中某些重要時刻無法逆轉，以及這些時刻如何為我們帶來巨大衝擊。這邊廂時間不停流動，人心卻能因為生命中幾幀難忘的定格畫面，而感受到安慰。最後詞人更將記憶比喻為煙霧，暗示過去的傷痛終會隨風而逝，將過去與當下連結，營造重生的感覺。
專輯《PROJECT REJECT》之中，《心》的下一首歌是《當我們返回現世》。筆者很喜歡《當》的歌詞簡介文案：「差不多是時候治理好自己了……才可以拼命追求想要的自由。」人總會有脆弱的時候，不必輕言生離死別，絕望時不妨「善用」生命中的漆黑部分，將記憶負片統統冲曬出來，變成治癒自己的美好定格風景。
■姚慶萬 - 中學教師，任教中文、中國文學科，喜歡詩與歌詞。作品散見於《聲韻詩刊》、《虛詞無形》、《大頭菜文藝月刊》、《別字》等
文：姚慶萬
圖：網片截圖、naphtalina@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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