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價講：勇敢的界線——見義不為，無勇也
【明報專訊】遇事時不要退縮，勇往直前，以大無畏的精神將任務完成。當然，事情是否合宜，勇敢的底線又在何處，在什麼時候需要行勇呢？我們皆當注意。
有正神，也有亂神
《論語》是語錄體的典籍，孔子和學生對話時，該是特有所指，都是發生在特定的語境下。有時候，只把對話摘錄下來，但失去了說話的背景，一切便變得不明所以了。以下的一次，孔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意見，倒是比較清晰的。《論語．為政》云：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
孔子指出，不是自己應該祭祀的鬼神，卻去祭祀，如此即是獻媚；眼見應該挺身而出的事情，卻只是袖手旁觀，如此則可稱之為怯懦。為什麼會有些應該祭祀的鬼神，有些則是不應該祭祀的呢？另一章的《論語》可以給我們答案，〈述而〉一章云：「子不語怪，力，亂，神。」孔子不去談論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怪、力、亂、神可以是四件事，但六朝皇侃《論語義疏》所引李充的說法對此有所不同：「力不由理，斯怪力也。神不由正，斯亂神也。怪力亂神，有興於邪，無益於教，故不言也。」根據李充的意見，有正神，也有亂神，孔子不談論的是亂神。結合前文，不應該祭祀的鬼神，大抵便是亂神。
勇敢要在恰當的時候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遇上不公義的事情，我們理當挺身而出，迎難而上，以期解決問題。在中國古代小說名著《水滸傳》裏，可以看到許多抱打不平的英雄人物，如施恩、武松、魯智深等，他們的見義勇為，使讀者得見在當時社會中的人性光輝。
小說寫魯智深投宿桃花村，聽聞桃花山的山賊頭目「小霸王」周通欲強娶村長劉太公之女，為此大感不悅，並自告奮勇，請纓在新婚之夜假扮新娘，摸黑將周通痛打一頓。這便是魯智深的一次義舉，也是他見義勇為的表現。《論語》也有記載「勇者不懼」，面對不公義時，勇往直前，表達出一己的英雄氣概，同時也拯救了遭遇不公義的人。
不過，切忌過於勇敢
見義勇為固然是良好的德行，但過於勇敢絕對無益於事，當加慎防。《禮記．聘義》載：「有行之謂有義，有義之謂勇敢。故所貴於勇敢者，貴其能以立義也；所貴於立義者，貴其有行也；所貴於有行者，貴其行禮也。故所貴於勇敢者，貴其敢行禮義也。」這裏說明有行就是有義，有義就是勇敢。因此，勇敢之所以可貴，在於他能夠立義；立義之所以可貴，在於他能夠有行；有行之所以可貴，在於他能夠行禮。人們所以看重勇敢，乃因看重了其敢於實行禮義。總之，見義勇為，必須合乎禮。
義在勇之上，因此，路見不平，所見之事必須是合乎義的，才當果敢為之。孔子回答學生子路時，也曾指出「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如果君子只有勇，沒有義，那便會搗亂造反；小人只有勇而沒有義，則會成為土匪强盜。此處的君子與小人，最重要還要用義去調適勇的行為。
孟子遠承孔子，他說：「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在仍然有選擇的情况下，可以死，可以不死，卻選擇了以死解決問題，那便是對勇敢有所損害，並非真正的勇。儒家文化有着重人精神，這便是證據，沒有事情比起人生在世更為重要。
■潘銘基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著有《孔子的生活智慧》、《孟子的人生智慧》、《字書裡的動物世界》、《孔孟以後的孔孟》等。
文：潘銘基
圖：RichVintage@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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