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中物：尋找各自的安好——《靈魂有路》
【明報專訊】雷同二友早前推出今年第二首派台歌《靈魂有路》，歌曲合作契機誕生於異地，由林家謙作曲，Oscar填詞。人生說過就過，可能是短暫分別，又或天人永隔，雷同二友在訪問提到，聽此歌demo(樣帶)時腦海就有關於死亡的意象湧出，她們結合個人經歷，將旋律交予詞人，創作出一首新時代的輓歌。
《靈魂有路》
主唱：雷同二友
作詞：Oscar
作曲：林家謙
編曲：Daniel Toh、Perry Lau、icy
監製：Daniel Toh
“我 我沒法篡改日期
還望你見諒 上路的人
我 也沒法 撰寫劇情
留下了缺陷沒法變更
(凝望著你抖震)
只可輕輕拖你
予以安慰 難逃被記恨
不 想走不想去 但吶喊失去回音
我願你可以快樂
自由迴盪 再別記殘破軀殼
沿路我願你聽到配樂
然後拍打展開的翅膀
靈魂尋路看下半章節揭幕
天際遼闊 會有理想國
記住了安眠的感覺
哼唱吧 用這首歌引路 再盛放
痛 散落到遠方地平
無力控制讓歲月歸零
(行盡破碎路程 越過感性)
你 怨恨愛那些事情
全部已撒掉 幻化佈景
(彷彿更加清醒 無人確定)
偏偏怎麼揀你 我不知道 其時自有命
(但求陪著你慢行 回看生命)
當初幾多苦惱 現在也不過 流星
(橫渡海角及絕嶺 是時候告別這傷城)
我願你可以快樂
自由迴盪再別記殘破軀殼
沿路望到光 我願你聽到配樂
悠然拍打展開的翅膀
(給你嚮往)這下半章節揭幕
天際遼闊 會有理想國
(無負在塵俗裡闖)
記住了安眠的感覺
哼唱吧 用這首歌引路(路中始終有歌)
會盛放
以溫柔解構死亡
作為歌詞重要的意象，我們要先釐清「靈魂」為何物。筆者覺得「靈魂」在詞中指涉死亡與離散者，普世一般認為，靈魂與肉身存在相依關係，無論東西方抑或任何宗教，皆有其一套解釋靈魂之說的哲學與定義，如佛學有「因果」與「極樂」，天主教、基督教有提及「天堂」和「地獄」，東方亦有所謂「形、影、神」等。但無論是什麼宗教，人死後的靈魂都有其歸處。身為主唱，雷同二友在歌中化身天使，面對離開之人，她們以一種溫柔卻不可抗的態度來應對。
“我 我沒法篡改日期
還望你見諒 上路的人
我 也沒法 撰寫劇情
留下了缺陷沒法變更
(凝望著你抖震)
只可輕輕拖你
予以安慰 難逃被記恨
不 想走不想去 但吶喊失去回音
歌詞以「沒法篡改日期」和「沒法撰寫劇情」帶出引路者的無奈，縱然不捨，任何人都無法逆轉天意，只能以溫柔的行動如「輕輕拖你」和「予以安慰」，伴隨逝去的人走下一段路。歌詞呈現出一種溫柔的景况，填補人們對死亡未知的恐懼。然而，在第一段主歌，亡者似乎無法接受自己要離開的事實，還是會以「吶喊」表達不想離開的想法。我們總覺得離別是種殘缺，但《靈》摒棄與如「後悔」、「恐懼」、「無奈」等與死亡相關的負面詞語，轉向採用帶着希望、美好的語調描繪死亡，且不斷以「你」和「我」作敘事主角，嘗試安慰亡者，同時向在生之人送上希望。
“我願你可以快樂
自由迴盪 再別記殘破軀殼
沿路我願你聽到配樂
然後拍打展開的翅膀
靈魂尋路看下半章節揭幕
天際遼闊 會有理想國
記住了安眠的感覺
哼唱吧 用這首歌引路 再盛放
第一段之後，旋即到副歌部分，「我願你可以快樂/自由迴盪 再別記殘破軀殼」，詞人嘗試捕捉亡者不捨塵世的因由。亡者頂着活了一輩子的身體，過去曾與不同的人交匯接觸，「你」的軀殼朽掉了，但不代表死亡會將所有「你」存在過的痕迹抹掉。形滅神不滅，「你」的靈魂長留不滅，以另外一種方式留於世上，並沒有真正消散。形體不過是寄託，已逝的「你」與在生的「我」都該重拾心情。歌詞寫到「看下半章節揭幕」，消解死亡的虛無，方死方生，肉身已逝的靈魂恍如開展下一段全新路途。同時，詞人又用「配樂」、「翅膀」等意象，讓聽眾腦海浮現天使的輪廓，繼續以一種無比溫婉的方式，想像逝者繼續以新的姿態存於世上。
“痛 散落到遠方地平
無力控制讓歲月歸零
(行盡破碎路程 越過感性)
你 怨恨愛那些事情
全部已撒掉 幻化佈景
(彷彿更加清醒 無人確定)
偏偏怎麼揀你 我不知道 其時自有命
(但求陪著你慢行 回看生命)
當初幾多苦惱 現在也不過 流星
(橫渡海角及絕嶺 是時候告別這傷城)
有說人生經歷如電光幻影，稍瞬即變，一幕幕「佈景」不過虛幻，何必執著？曾經纏繞自己的痛苦，也不過如「流星」，一閃即過。歌詞後半部分，承接交互的敘事，領路人貫徹地用溫柔的態度安慰靈魂，靈魂經歷引領，亦由難以承受自己已死的事實至安然接受，只想好好回顧一生，然後開悟，放下對塵世的執念，明白自己需要離開。
學會承受離別的痛楚
對於死者，前路仍有光芒；離散的人，在異地同樣過着新生。
由古至今，人類都在不斷變化的生存環境中經歷聚與散，無處無之，這一點在後殖民時代更甚。離散早可見於古希臘，當時戰亂頻繁，很多人被迫離開家園，流離失所；隨着時代推移，「離散」一詞專門用來描述流亡各處的猶太人。據學者傅啓學研究，現今離散的英文「diaspora」來自希臘語「διασπορ?」，用以記述公元前猶太人被新巴比倫帝國囚禁、成為階下囚的歷史，他們喪失國家主權及原鄉居住權，後來攻佔巴勒斯坦地區失敗，集體流亡到世界各地。離散者生命歷盡無數苦難，他們一方面對原鄉充滿情感，只能切實感受失去與分離，無法割捨「過去」；同時要面對「現在」當下，即使已在異鄉落地生根，仍難以融入他方的生活與文化，負擔極為沉重，日子過得艱難。「橫渡海角及絕嶺 是時候告別這傷城」一句，何嘗不是道出了離鄉人的心聲？離開，意味生於原居地的肉身已死，靈魂在新地方生活，要如何平衡心態，是離散者必須學習的課題。
“我願你可以快樂
自由迴盪再別記殘破軀殼
沿路望到光 我願你聽到配樂
悠然拍打展開的翅膀
(給你嚮往)這下半章節揭幕
天際遼闊 會有理想國
(無負在塵俗裡闖)
記住了安眠的感覺
哼唱吧 用這首歌引路(路中始終有歌)
會盛放
在歌曲最後一節，歌者再次唱出「記住了安眠的感覺/哼唱吧 用這首歌引路」，「安眠」除指死亡，也指留下來的人需要酣暢的睡眠，來幫助自己放下靈魂在心中的重量，學會釋懷，重拾面對多變世界的力量。靈魂會遇到光，我們都會，總能跨過流星砸出的坑窪。
聚散有時，或生或死，無論面對哪種離別，《靈魂有路》告訴我們：彼岸的那位過得很好，不用掛心。對離散者而言，這是首懷抱希望的歌，但願對方能夠聽到；對留下來的我們來說，則是一首帶來安慰的曲，知道對方要走的路在前面鋪展，一切安好便足矣。
■作者簡介
姚慶萬
(中學教師，任教中文、中國文學科，喜歡詩與歌詞。作品散見於《聲韻詩刊》、《虛詞無形》、《大頭菜文藝月刊》、《別字》等。)
文：姚慶萬
圖：《靈魂有路》MV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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