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ing：貼圖走紅背後︰一個插畫師的「冤枉路」
【明報專訊】打開WhatsApp，相信不少學生對「阿婆走得快」、「大麻成」等系列貼圖不感陌生。這些惹笑又啜核的插畫與貼圖，皆由插畫師蘇泳康(So Wing Hong)創作。他以往經常推卻訪問，這次答應受訪，全因自己剛為人父，透過分享插畫路上辛酸，讓喜愛創作的中學生少走點冤枉路，「當年做中學生時很懵懂，要兜很多圈才能認清自己想做的事，或者今日有學生看到我的訪問，至少我會讓他有點正面啟發，行少一點冤枉路」。
會計師轉行做美術設計
蘇泳康是個隨心而行的人，年少時他是個沒太多想法的中學生，喜歡畫畫，高考後報讀香港理工大學設計學滑鐵盧，後來家人認為會計出路好，他又覺得可以一試，最終入讀香港浸會大學會計學。二年級時他選修美術科目，開拓了這方面的興趣，「當時很大衝擊，也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對美術着了迷，很想畫畫，花很多心力」。他一年級拿到獎學金，二年級日畫夜畫，竟能獲一級榮譽畢業，「哈哈！我覺得自己擅長死背爛背，不過讀書配額肯定用完」。
大學畢業後，蘇泳康曾在會計師樓工作數月，薪酬不錯又穩定，但始終心思思想向美術方面發展。朋友介紹他到報社擔任美術，負責排版、處理圖片等工作，「報社編輯年紀較大，我初入行，他們很願意教我。由當時開始學不同的(繪圖)軟件，是很幸運的」。從會計師變成報章美術編輯，工資下滑，還要在晚間工作，家人雖沒出言反對，「但我猜他們有失望，或者覺得個仔『唔知做緊咩』，考完會計師牌又不做」。那時候的他卻甘之如飴，覺得眼前的崗位，是最接近「做藝術」的工作。
入行初期「要捱」
分手仍趕加班
在報社上班之餘，蘇泳康也修讀美術高級文憑，輾轉間投身不同廣告公司。為累積經驗，他天天在「血汗工廠」工作至凌晨。「當年拍拖都無時間，有天跟女朋友吃完晚飯，女朋友喊分手。我還要回去公司繼續加班，好傷心啊，回到公司一邊哭、一邊播失戀歌，好『中二病』。」他大笑着憶述。邊做邊捱，他曾夢想成為香港最出色的設計師，但發現這條路不適合自己，「升職並不止是講實力，實力以外，你還需要運氣、機遇，要交際」。2013至2014年間，facebook湧現不少插畫家專頁，那時他眼見女友(現時的太太)下班後經營YouTube頻道，啟發他也創立個人插畫專頁，「當時很流行插畫專頁，像謝曬皮，風格又是有點醜，當然對方是刻意醜化角色，但覺得以自己的畫功應該能夠駕馭」。
「當時的畫風比現在更醜，完全不受歡迎，沒有人想看我(的作品)。」專頁「賤人新世紀」開「頁」之初，主角就是蘇泳康自己，主要記錄個人生活。他表示，一開始想畫像日本奇幻或少年漫畫類的作品，惟繪畫能力欠佳，繪不成長篇漫畫故事，「其他漫畫家用15分鐘畫到的東西，我要用30分鐘畫，但效果仍然一般」。他試過聯絡出版社出版繪本，他大笑着說：「編輯委婉地表達『唔好搞咁多嘢啦』。」為彌補畫功不足，他醜化角色，加上可愛元素，再加入「大麻成」和「阿婆」等角色，自成一套麻甩兼抵死的風格，作品開始受到關注。不過，WhatsApp貼圖的出現，才是其創作事業的轉捩點。蘇泳康本已在另一通訊軟件LINE創作了「大麻成」和「阿婆」貼圖，惟因需收費致迴響一般，至WhatsApp推出傳送貼圖功能，他推出一批貼圖供用家免費下載，旋即令「大麻成」、「阿婆」系列走紅。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但這樣說又有點『寸』。或者可以說，即使運氣降臨，如果兩手空空，你也未必接得住。」蘇泳康說，筆下角色大受歡迎，運氣、努力各佔一半。經營專頁初期，他仍任職於廣告公司，不時畫公司趣聞，「不過盡量低調，不想被人知道我是作者，方便收風找靈感」。如他曾畫實習生首日上班的笑話，對方長髮飄飄，背影甚是美艷，同事間議論紛紛，當實習生轉過頭來——原來是個豪邁的男子！「公司有某些同事知道我是蘇泳康，慢慢傳到實習生耳中，他知道後很生氣，每次行過都會盯着我。」他笑說。
新冠疫情肆虐期間，廣告公司香港分部遷到外國，蘇泳康由此變成全職插畫師。少了唾手可得的生活靈感，他隨即遇上樽頸，「題材開始重複，但最主要的問題是步入中年，開始變得保守」。他在創作上也多了顧慮，「紅線當然有，但現時畫的題材較輕鬆，相對上好。自己秉持一個信念：社會氣氛愈差，或者更需要一個窗口，讓人透氣」。曾有讀者給蘇泳康留言，說自己日子過得很苦，但多謝「大麻成」讓他獲得快樂，「收到這樣的留言很感動」。
要做「相對」善良的人
當年在廣告公司工作，曾有上司跟蘇泳康說：「你是個很好的人，但你永遠不會成為好的設計師。」難得認真的他表示，他因為「太好人」，設計時聽取太多意見，少有在乎自己的意見，成品反變得不倫不類。「所以我想跟中學生說，做『相對』善良的人，因為太善良在這個世代是行不通的。追隨別人意見之前，至少要爭取過。」
入行多年，蘇泳康回想昔日在大學圖書館偶然看到本地漫畫家ahko阿高的漫畫集，「當時覺得好衝擊，原來有人非美術出身都可做漫畫家，驅使我也自覺可以」。他說或者有天某個中學生用這個訪問墊枱吃飯時，讀到他的經歷，也會像他以前一樣，推動自己做想做的事，「我的中學生涯太平凡了，很晚才開竅，我不希望有人像我這樣，經歷很長鬱鬱不得志的時間」。
最後，蘇泳康萬分強調，必定要特別鳴謝太太。他笑道：「如果唔係死梗。」
文：袁志敏
圖：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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