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神曲》七宗罪

[2022.02.23] 發表

【明報專訊】同學心中死後世界是怎樣的？什麼人可以上天堂，哪些人要下地獄？地獄真的有十八層？還是如佛教所言有六道輪迴？天堂有九重天？……《神曲》(La Divina Commedia)，意大利詩人但丁(Dante Alighieri)神遊想像中的三界(地獄、煉獄、天堂)創作的史詩。但丁如何詮釋三界呢？《神曲》裏提及「七宗罪」，同學有興趣可以收藏下來慢慢看，耐人尋味，這期以這七個罪過作關鍵詞。

˙驕

不少人「牙擦擦」愛認第一，小有成就到處逞能。縱使真有本事，如毛遂般錐處囊中，才智沒法擋，但鋒利的錐尖從囊中露出，亦代表底牌已被別人看穿，陷自己於劣勢。

《莊子?養生主》庖丁解牛的故事中，廚子以極其熟練的技術，輕而易舉完成華麗的宰牛表演，他「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提着刀站立，舉目四望，悠然自得，心滿意足，接着把刀擦抹乾淨、收藏。莊子特別設計「收鞘」這細節，帶出在錯綜複雜的人類社會，處世要懂得收斂鋒芒，以免招惹不必要的危險，才能保身養心、享盡天年。

師長給我們教導驕傲這課題時，總會搬出「龜兔賽跑」的故事，其實《伊索寓言》有另一故事〈兩隻打架的公雞〉：兩隻公雞為爭奪母雞大打一番，輸的公雞落跑躲起來，贏的那隻飛到高牆上立威，大喊勝利宣言。此時一隻鷹掠過，從高牆上擒走牠，就這樣，嬴都變輸，吃了敗仗的公雞反而佔有母雞。

˙妒

《赤松子中誡經》中有一大夫薛瑗，他有十個殘疾兒子，不是駝背，就是瘸腿、瘋癲癡呆、四肢萎縮、盲、聾、生瘡痘等。子皋遂問：「大夫，你是做了什麼事，為何世間的禍都降在你的兒子身上？」薛瑗回答：「見人遺失，予如有所得；見人有得，予如有所失。」每當別人失去什麼，他像自己得到好處一樣幸災樂禍；看見別人得到一點好處，就如自己失去利益一樣痛苦。數年後他又見大夫，兒子的疾病皆痊癒，好奇到底得何良醫妙術？相信同學都猜到原因——大夫痛改前非，轉禍為福。

薛瑗的故事跟父母嚇唬我們若不吃清碗中米飯，將來就會娶或嫁個「豆皮老婆∕老公」相近，縱然有點誇大。羨慕和嫉妒別人有何分別？有說羨慕是我想擁有，嫉妒是我不想他擁有。我們總對別人的事耿耿於懷，別人得到什麼壓根不影響我們，不妨瀟灑點想「關我什麼事」。

˙怒

每人每天多少都有一時三刻感到憤怒，如睡夢中被樓上裝潢鑽牆的噪音吵醒你會「嬲」，出門時巴士「脫班」(班次臨時取消)你會「好嬲」，看新聞見到社會不公你會「好嬲好嬲」。

《世說新語?忿狷》載有「王藍田吃蛋」一事，王藍田有次吃雞蛋，想用筷子插住雞蛋但沒有插中，生氣地把雞蛋扔到地上；蛋旋轉不停，他想用鞋踩停雞蛋，卻又失敗。他暴跳如雷，氣得把蛋從地上拾起再放入口中，咬破後吐掉。王藍田因小事就氣得連掉到地下、不潔的蛋也可放進口裏，憤怒使人性情大變，做出愚蠢的行為，或口出惡言，或破口大罵，甚引發仇恨、報復，可見EQ(情緒商數)是一生的課題。

˙惰

「懶惰」是人之常情，每人身上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惰性，拖延症就是「副產品」，做事遲遲不行動，一拖再拖，能躺着絕對不坐，能坐着絕對不站，每天起牀天人交戰。民間有懶人吃餅的故事，懶人用繩子把餅穿好，弄成餅圈掛在脖子上吃，誰知面前的餅吃完，他竟懶得轉動餅圈，最後餓至氣絕身亡。惰性此時此刻也在筆者耳邊慫恿着「懶得寫稿」。

孟郊，一個大家熟悉的陌生古人，雖未及李白、杜甫這麼與同學親近，但總會聞過他的作品《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孟郊中年考中進士，被任命當溧陽縣尉，職位卑微，自覺不受重用，懶得做官了，「郊閒往坐水旁，裴回(同徘徊)賦詩而曹務多廢」，整天於山泉之間吟詩作對，荒廢政務。後來上級請來另外一人代替職務，分配孟郊的一半俸祿。

愛吃之人不會懶得吃，愛玩遊戲的人不會懶得打電動。懶惰其中一個主要成因，是所做之事非你熱愛，志不於此，孟郊也是如此。他的知心朋友韓愈也曾在墓誌銘中說「維執不猗。維出不訾，維卒不施。以昌其詩。」政治上孟郊雖一生不受重用，但詩歌昌盛不衰。

˙貪

欲望本無善惡之分，又無常名，「野心」、「抱負」、「上進」、「貪婪」皆可是它的暱稱。想要得到某種東西、達成某個目的都可稱為欲望。

饕餮(粵音：滔鐵)是傳說四大兇獸之一，象徵貪婪。《左傳》注「貪財為饕，貪食為餮」，《史記》和《左傳》記載，在傳說中的五帝時代，帝鴻氏有不才子，陰險狠毒，行兇作惡，天下稱他「渾沌」；少皞氏有不才子，毁棄信義，厭惡忠直，天下稱他「窮奇」；顓頊氏有不才子，不聽教訓，冥頑不靈，天下稱他「檮杌」(粵音：圖屹)。世人畏忌這三凶族，到堯當領袖時，仍未能把他們除去。

後又縉雲氏有不才子，嗜食如命，貪圖財貨，世人稱他「饕餮」。到舜上位後，指派這四個凶族到邊境抵禦妖魔，從此世人都說世間「毋凶人也」。

˙食

談及貪，俗語有云「人心不足蛇吞象」，《山海經．海內南經》記有一種蛇，「巴蛇食象，三歲而出其骨」，巴蛇能夠吞噬大象，三年後再把大象的骨頭吐出來。「洛陽紙貴」的主角左思所寫的《三都賦》其一〈吳都賦〉亦引用此典：「屠巴蛇，出象骼」，纖小的蛇竟要吞食龐大的象，用蛇吞象的行為，比喻人的欲望無法滿足，貪得無厭。

這個說法看似有道理，但若將喻體變為瘦子，瘦子食量很大便是貪吃，相反胖子吃得比較少就是懂得知足？擁有「食極都唔肥」體質的人豈不非常無辜。比起知足，或許不浪費更為貼近貪的反義詞。

˙色

「食色，性也。」出自《孟子》，但並非由孟子提出，而是告子的觀點。〈告子上〉載孟子與告子討論人性，告子認為欲望生而有之，人性是各種欲望的總和。孟子沒有直接否定，二人後來討論「仁」和「義」究竟是否內在於人性的難題。

鮮聞有人會自認「好色」，《孟子?梁惠王下》齊宣王卻自認「寡人有疾」，好貨(「貨」指財物)好色，做不到孟子所提出的王道。然而，孟子不是站於高地說教，勸王別要好貨好色，反而安慰對方「沒有關係」，王只要將貪財、好色的欲望擴而充之，推及於眾民，使百姓同樣有財可積，人人都能找到配偶，成家立業，這樣就沒有毛病了。

■做一做

西方有「七宗罪」，中華文化也有「十惡不赦」，《隋書》列出十種不可赦免的重罪：反逆、大逆、叛、降、惡逆、不道、不敬、不孝、不義、內亂。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七罪十惡，出賣、誣衊、報復是筆者對罪的三個關鍵詞。同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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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雋彥

圖：nouskrabs、EzumeImages@iStockphoto、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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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第55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