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絮語：忠於原著的難得嘗試？ 沉悶乏味的夢囈預言？——《沙丘瀚戰》
【明報專訊】科幻小說迷望穿秋水的《沙丘瀚戰》(Dune)終於上映，評價卻是非常兩極。這部誕生於1965年的科幻經典，歷來不少大導演都欲攻堅改編，但皆鎩羽而歸︰生於智利的怪奇導演佐杜洛夫斯基(Alejandro Jodorowsky)在1970年代中最先嘗試，構想天馬行空，但太過前衛最終無人敢投資；風格超現實的大衛連治(David Lynch)在1980年代拍成大片格局，但受資方左右改編得不倫不類，一直被視為生涯污點。加拿大籍的丹尼斯維爾諾夫(Denis Villeneuve)再度挑戰，令人期待能否打破宿命。
如今電影上映已有3個星期，同學們也許已看過電影、讀過介紹，不必贅述劇情。維爾諾夫曾拍過幾部有口碑的科幻片，影迷同學自必認識。值得討論的是，兩極輿論的雙方到底從什麼角度看事情？這對於初入光影世界門檻的同學有何啟發？
讚賞者重視如何改編小說
花耐性隨導演入夢
凡事簡單二分，易生偏弊，但篇幅所限，難免也要以二分法概括輿情。按個人觀察，影片甫上映，率先讚好的是科幻小說迷，《沙丘》系列是萬言鉅著，兩三小時的電影無論如何不可能完整改編，維爾諾夫不急於「完成」故事，只撮取故事最前的小半拍攝(事實上英文片名就說明本片只是Part One)，儘管引來觀眾「原來只是長篇預告片」之譏，但無疑不必草草收場亂加英雄救世的結尾，可以慢慢建構宏大的宇宙觀。小說家譚劍就曾梳理小說的題旨，強調原著是近世「第一個生態學(ecology)議題科幻」，取材獨特，涉及物種演化、超人能力，乃至貿易與奴役、宗教與自由等議題，貫穿其中的則是無所不在的政治思辯和權謀，內容相當豐富，是以欣賞本片重塑原著的嘗試，希望觀眾明白這不是《星球大戰》系列(Star Wars)或《阿凡達》(Avatar，2009)等受其啟發的後來者，不追求狂轟濫炸的感官刺激，要花耐性隨導演入夢。簡言之，這一方重視的是電影如何改編小說，文本分析深入，也追求與爆米花娛樂片不一樣的觀影體驗。
批評者強調想像力
批不如另一改編版本《星際奇兵》
批評的聲音隨後漸漸增多。熟悉電影史的朋友，當然知道過去的改編有多不符原著，也明白忠實改編的渴求，但電影之所以是電影，並不單單在於劇本，而是以視像敘事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想像力。佐杜洛夫斯基曾說「將文字變成畫面是十分困難的。(但)你要創造一個視覺世界，不是文字的，也不是聽覺的世界」，他追求的是畫面的精神含義，希望能呈現原著如夢的預言、迷幻的世界。維爾諾夫的新版無疑有別於喧鬧眩目的電子遊戲，但全片與導演前作《天煞異降》(Arrival，2016)同類的黯淡灰黑風格，即使頗富時代感，但既不新鮮，也很單調，只像新型手提電話廣告的平面展示。本片強調IMAX體驗，某些畫面的確宏大，但想像力連大衛連治略顯卡通的舊版也有不如，配樂轟隆不斷也掩飾不了主角夢境重複、乏味的感覺，遑論為原著略顯過時的世界觀增添色彩了。換句話說，這一方尊重關於內容的討論，但評論時講求以大量觀影為基礎，強調的是美學品味和想像力。
因此，同學們若讀到截然不同的評價，倒也不必懷疑人生，以為影評只是自說自話的遊戲。事實上，《沙丘》故事風格介乎於science fiction與fantasy novel之間，改編者持不同角度，觀眾也不妨多從不同角度評價。你的星際夢又是怎樣的呢？
．陳廣隆：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劇照
[語文同樂 第52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