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在很多人眼中，流浪動物是街上的配角；偶然遇上了，或者會看一看、摸一摸，然後又繼續上路。偏偏貓義工Purple不願把牠們遺忘在城市的角落，由家中的兩貓之主，化身香港拯救貓狗協會的貓捨「園長」，努力為她眼中獨一無二的每隻流浪貓尋家，讓牠們做一次主人眼中的主角。
文：鄭秀賢
圖：鄭秀賢、受訪者提供
「我們叫她(Purple)做園長，因為這裏十足侏羅紀公園！」Purple的義工同事往天花板指一指，一隻貓「颼」一聲從冷氣機槽躍到另一邊的櫃頂。細看下，還有不少貓咪「潛伏」在各個角落，有的懶洋洋躺著，有的靜悄悄躍過，加上在籠裏休息的，四面八方都是「喵」聲，確有貓版侏羅紀的感覺，Purple說：「現在差不多有50隻貓，最高峰有80隻！有些年紀大、身體差的貓，我們已打算讓牠們留下安享晚年，就放出來『自由行』；另一些很乖的，每日也會有Playtime(遊戲時間)。」至於其他貓，因性情、身體狀況等，大部分時間會留在籠裏。
花1/3時間做義工
被稱為「園長」，與Purple對貓捨工作的投入不無關係，正職是學校會計的她，除了每週六、日前來打點，平日下班有時間都會到貓捨幫忙。她一年前在朋友介紹下當上貓義工，愈做愈投入，從最初因只懂「剷屎」而負責清潔，到現在暫託(找到領養人前暫時飼養)、領養安排、文書、活動籌備樣樣做齊，「把用WhatsApp回覆義工群組的時間都算上，每月有三分之一時間花在這(義工工作)」。Purple感覺充實，旨因「園長」對園裏的貓咪傾注了愛，看著牠們由救回來，到被領養，最後得到主人疼惜，足以抵消一切付出，「好細微的進步，像看到一隻剛來時不肯吃東西的貓開口食第一餐，已經感動到想喊！在這個社會，不是每隻貓都那麼幸運，每樣進步都是bonus(意外收穫)」。
與貓經歷生離死別
動物的壽命不長，再相親都只有十數年，Purple自詡是「十級貓癡」，養貓18年，前前後後侍奉過9位「主子」，現在又為協會託養和照顧待領養的貓，她和家裏的貓咪避不開死別，和被領養的捨貓又要經歷生離。
說到死別，她養的貓中，第一隻離開她的是10歲的Lucky，「一起這麼久，我沒想過牠會離開，直到有一天，醫生說牠病了」。一年間，她每日為患腎病的Lucky注射皮下鹽水、早晚餵藥，但牠終究撐不下去，「我花了一年才能平復，不再經常想著牠……但這個經驗對我再養小動物好重要，知道要更珍惜和牠們一起的日子，亦學習給自己心理準備去面對(寵物死亡)」。
生離的話題相對輕鬆得多，或許作為暫托人和義工，最想的仍是為貓咪尋家，「我一個人對牠的愛始終有限，如果能夠幫牠找到一個好主人，令牠可以擁有我付出不到的愛，不是更好？」她坦言，即使義工對動物再好，都不及擁有愛牠的主人，更半控訴地說：「有些(動物)在這裏整天頭耷耷，但在主人傳過來的相入面就笑曬、靚仔曬！」
嘆「人對動物傷害可以很大」
Purple見證過不少人對動物的傷害。她揚手比一比獨自躺在牆邊的黃貓，「牠叫志明，和牠一起來的叫春嬌」。志明與春嬌的故事毫不浪漫，牠們一年前被義工和警方救出，之前一直被關在一條狹小、骯髒後巷的籠裏，「主人記得的就來餵一下，不記得的就什麼都沒有，牠們要飲坑渠水、食□由」。
彼時，志明瞇起眼看一看四周，又繼續安靜躺下。Purple指出，志明因為過去的經歷，對人類很有戒心，「我剛來時，牠和春嬌是要關在貓捨角落的籠裏，完全不能碰，一開籠就想攻擊你，其實我們只是餵食和換水，可想而知牠們受過多大的傷害」。這類案例往往令她痛心，「每個人對待小動物的方式都不同，但你應該要想清楚飼養方法適不適合，動物是很直接的，開心、不開心都會即時表現出來，你有沒有關心過牠的感受？試想像牠是人類的小朋友，你會不會這樣對牠？」她不禁慨嘆：「人對動物的傷害可以很大。」
劫後餘生，春嬌已被領養，晉身家貓行列。志明也有大進步，可以「自由行」，但始終不太親近人，偶爾還有攻擊行為，一班義工仍等著願意愛牠的人出現。
有人視寵物為「毛孩」，有人卻當牠們是工具，養貓捉老鼠、養狗看門口，這種功能性的畜養，令很多主人僅有「養活」的責任，卻欠缺愛，「好多人覺得，我養牠，給東西牠吃就夠啦，其他一概不理」。Purple只能衷心呼籲：「我希望所有人飼養寵物都是出於愛動物的心。」
痛心繁殖場狗被當工具
2017年3月，新修訂的《公眾衛生(動物及禽鳥)(售賣及繁育)規例》第139B章正式實施，只准領有牌照或許可證的繁育者買賣狗隻，又要求經營者提供足夠的活動範圍予狗隻、限制母狗一生最多生六胎等。新例被視為本港規管非法繁殖場的里程碑，但同時令不少場主棄養年紀大、生育過多、他們眼中已「沒有利用價值」的狗。香港拯救貓狗協會就在新例實施後，陸續接收了約80隻繁殖場拋棄的狗。
協會將貓與狗分開安置，義工同樣有分工。這次修例雖然主要波及狗場，但作為貓義工的Purple同樣難過，繁殖場環境惡劣不在話下，不人道的對待動物更令人寒心，她見過被救出的動物滿身污垢，毛髮雜亂打結、長指甲捲成一圈又一圈，生理上百病纏身，心理上亦遍體鱗傷，「牠們長期被困在狹小的空間，每日的任務就是生仔、生仔跟生仔，一輩子活到八、九歲可能仍沒玩過……我們(義工)其實只想給牠們應有的待遇」。說著，她從沉重的神色中抽出一絲笑容，「即是食、玩、訓，寵物就是要這樣，不是嗎？」
教小朋友對動物一生的承諾
普世價值下，尊重動物權益是天經地義，奈何每日打開報紙、社交媒體，都有教人難過的虐畜報道，Purple也苦澀地道：「不要說報紙上的(案件)，我好多朋友住村屋，成日都看見小朋友向貓貓狗狗丟石頭……為什麼大人不教他們傷害小動物是不對的？」Purple視教育為很重要的一環，協會近年開始到學校、青年中心，甚至小學、幼稚園辦講座和招募義工，寄望可以「從小帶他們走一條愛護動物的路」。
要教下一代的，不外乎是老生常談的「領養代替購買」、「不要棄養」等等，惟老掉牙的道理，對許多人還是知易行難，比如遺棄。棄養人總有各種理由，懷孕、分手、搬屋……然而人生漫長，Purple認為早應預計到會遇上各種風浪，不能以此為藉口，「要教小朋友養寵物是一生一世的承諾，你要陪牠們終老，養之前要想想自己做不做到」，尤其要知道被飼養過的貓，很多時已經失去野外生存的能力，棄養對牠們很可能是死路一條。
愛動物的方法有很多，飼養絕非唯一，比如加入義工行列、關注幫助流浪動物的項目。Purple介紹，香港愛護動物協會設有「貓隻領域護理計劃」，義工會協助捕捉流浪貓做絕育手術，然後放回原居地，並不定時餵養照顧。她形容此計劃對改善流浪貓生活有莫大幫助，因絕育不單是遏止過度繁殖，亦可改變貓的行為與性情，「好多人不喜歡流浪貓，覺得牠們滋擾、成日叫， 正是因為牠們未絕育，會發情、叫囂、爭地盤、周圍找對象……這是生理上的需要，所以(絕育)可以解決好多問題，牠們會變得相對乖和平靜，對社區都是好事」。
流浪貓做絕育手術 減滋擾居民
絕育減少流浪貓對社區及居民的滋擾，或可降低大眾投訴與虐待牠們的可能，也許能改變流浪貓的命運，Purple希望有能力的有心人多行一步，「見到有些貓貓好願意親人，甚至經常跟你接觸，已經熟了，其實可以考慮直接帶牠去絕育，(費用)一般只是幾百元」。
■相關概念
動物權益(animal rights)
同理心(empathy)
平等(equality)
[通通識 第47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