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紅變綠，一葉農莊的前身是桃花田，靠在林錦公路的旁邊，沒有招牌，很容易像陶淵明《桃花源記》的太守隨從般達不到目的地。學生感到疲累時，放下鋤頭，舉目望向大帽山，會有一下恍神，錯覺是宮崎駿動畫《風之谷》的綠野場景，美得不像長年認識的石屎森林。鄉土學社負責人朱耀光、陳誠彥等在「伍集成文化教育基金會」的支持下，舉辦「鄉土文化體驗課程」，聯同4間中學學生，一起守護這塊田。朱耀光希望學生種一斗農田時，也種植心田，感受扎根的力量──取諸社區，用諸社區。
廚餘廢報紙化作肥料
今次在農地上耕作的10多名學生，來自順德聯誼總會胡兆熾中學與寶覺中學。學生周六9時半集合，比平日上課的時間稍遲，但也不容貪睡。他們在樸樹下嫻熟地戴上帽子、手袖及穿上水鞋，有時往身旁的植物一拔，拔出一根香茅長草，在掌心搓揉，榨出的汁液塗在皮膚，可以防蚊。一伙兒整裝後便繞地一圈觀察田地狀態，討論並決定當天的工作：除草、準備肥料、埋下玉米種子與發芽薯仔，以及採摘洛神花。
學生形容準備肥料如夾「三文治」——乾草墊底，鋪上廚餘、報紙，最後蓋上橫額遮擋陽光與雨水，靜待數月便會成為有機肥料。學生李智松與張鎮業一直嘻皮笑臉，當解釋「永續耕種」時，卻突然變得正經八百，「我們不用化肥，希望耕作時不傷害環境。乾草有部分來自斜坡維修工程公司，村民提供廚餘，橫額就是選舉廢棄的物資」。田邊放了幾個紅色膠桶，附近的居民知道學生來耕種，平日會特意到訪農田，放下廚餘，將人為廢物變成植物養分。幾名學生得悉報紙的碳物質對植物成長有益，於是把在學校收集得來的廢棄報紙搬回家，到了周六再拖着街市常見的菜籃車，將報紙由九龍的家運到新界的田，需時大概一小時。這個舉動讓導師驚訝，張鎮業卻不以為然地說：「種田後，人不自覺地變得環保。」而且想要收成，就要看天做人。
要種什麼 還得聽天由命
比起夏天，秋冬耕種較輕鬆。除了因為氣溫，香港秋冬較少暴雨颱風，雜草生得較慢，肥料亦不會被雨冲散，減輕除草與處理廚餘的工作。學生最近準備種薯仔、玉米、洛神花等，亦想過種番茄、白蘿蔔與紅菜頭，可惜早前天氣太熱，入秋仍有近30℃，唯有再等待種植時機。另外，他們最近試種油麥菜與芥蘭，但不寄望豐收，因為每周只能下田一次，時間有限，而種葉菜類植物需要每天捉蟲，所以「不是想種什麼就種(到)什麼」，收成就主要來自薯仔與玉米。發芽的薯仔含毒性，不宜食用，但它可以當種子，埋入泥土，有適量的水與陽光，粗生粗養，3個月後便有收成，難怪有「薯仔救世界」之說。電影《火星任務》男主角在太空種植薯仔維生，而現實中，18世紀時愛爾蘭亦曾因薯仔失收，導致大饑荒，近150萬人喪命，佔當時愛爾蘭人口近兩成。雖然薯仔易種植，學生也不敢怠慢，因為他們失敗過，種出來的薯仔都壞死，白費心機。最近他們改良了種植方法，彎腰挖洞時顯得小心翼翼。「因為每次埋種子時，都覺得自己是在培育小生命。」學生趙尉霖說。
首嘗中暑 興奮莫名
學生頂着大太陽，每隔半小時便要歇歇，學生尹卓之就在當天首嘗中暑的滋味，「原來真的好像肥仔哥哥(導師陳誠彥)所說，中暑前會特別興奮！」她當天趕着出門，沒有吃早餐及帶帽與水。嘔吐感來襲前，她還一邊拿着農具扒鬆泥土，一邊手舞足蹈，身邊人都訝異她為何如此歡快；當她開始覺得眼前事物變得朦朧，聽不清楚周圍的聲音時，便放下農具，離開農田休息。農田沒有冷氣救護室，尹卓之就坐在陰涼角落喝水與老師買來的能量飲料，吹着自然風，慢慢變好起來。後來她在樹下分享經歷時，興奮餘溫好像仍殘留在身軀，看起來依然活力充沛，完全不像中暑。經過的同學還搭話聊一兩句：「喂，你剛才跳舞喎。」
2016年夏天，學生曾在馬寶寶社區農場舉辦鄉土市集，與公眾分享自己種植的成果，自製印度手烤餅、冬瓜水、果皮清潔劑等。學生胡翠樺成為馬屎埔農村的導賞員，帶領參加者了解村的歷史，她亦因而發現香港的農田多於她所想像的，縱然很多已廢棄。今年很多學生升上高中，課業漸繁忙，李智松說有時也想過缺席，但每次看到親手種植的農作物比上次高壯，便成為落田的動力。
◆趙尉霖
(順德聯誼總會胡兆熾中學，中五)
「我不想當隱青，但我想隱居，退休時住近一塊田，當個農夫。」
◆胡翠樺
(寶覺中學，中四)
「我好怕狗，但農田有狗，附近村民養的。每次有人經過，牠都張大口，靠前嗅大家。」
◆尹卓之
(寶覺中學，中四)
「我曾被蚊叮了218次，真的，我自己數過。」
◆張鎮業
(順德聯誼總會胡兆熾中學，中五)
「做堆肥時，衣服吸盡了廚餘的酸臭味。回家後家人只是說：『去洗澡吧。』」
◆李智松
(順德聯誼總會胡兆熾中學，中五)
「每次下雨落田有兩個選擇：內濕或是外濕——穿雨衣焗得渾身是汗，不穿就會被雨淋濕。」
■知多?
本是同根生
東漢文字學家許慎在《說文解字》說：「木下為本，根也。」根除了是植物汲取養分的根本，用在人的身上亦可引伸為「家族」和「故鄉」。《世說新語》載有這樣一則故事﹕漢末三國時期魏國創立者曹操死後，長子曹丕繼位，他猜疑兄弟曹植，遂要求曹植「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曹植於是在悲憤下吟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隱喻兄弟血脈相連，不應自相殘殺，令曹丕自慚形穢，放過曹植。曹植雖避過死劫，惟終生不獲重用。
■做一做
試將有「根」字的四字詞語與相應的意思連起來。(圖二)
文：蔡康琪
圖：蔡康琪、受訪者提供
[語文同樂 第27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