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因為患了感冒，剛吃了成藥預備上牀蒙頭大睡，門鈴聲大作，一聽便知道是史蒂芬妮。
「拜託，我不想把感冒傳染給你。快走！」
「我不想立刻回家。」史蒂芬妮自個兒坐到沙發上，雙眼紅腫。她剛把伊凡送去人道毁滅。伊凡是一隻狗，已藥石無靈。
伊凡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狗，也是最愚蠢的狗。可是，「漂亮」兩個字真是天下無敵。
感冒藥發作了，我把自己蜷進獨立沙發。「你知道徐志摩眼中的美人是誰？」
「陸小曼？」我搖頭。「林徽因？」我再搖頭，道：「是曼斯菲爾德(Katherine Mansfield)，被喻為新西蘭最有影響力的女作家，擅長女性處境小說，代表作有《花園酒會》(The Garden Party, and Other Stories, 1922)、《幸福》(Bliss, and Other Stories, 1920)。文筆優美，人如其文。他的丈夫麥雷(John Middleton Murry)也是作家。曼斯菲爾德三十七歲得了肺結核死亡，麥雷再多活三十多年。有傳記作家形容，曼斯菲爾德死後，麥雷活在自己創造的曼斯菲爾德神話來多活三十四年。」
「徐志摩怎麼說？」史蒂芬妮只有興趣美女。我指指小桌上攤開的書本。
「她和我同坐在牀左貼壁一張沙發榻上……重要的是她給我最純粹的美感——the purest aesthetic feeling——她……使我靈魂的內府裏，又增加了一部寶藏的——她。……」
「這是曼斯菲爾德死前一年，麥雷引介徐志摩去探望曼斯菲爾德，可能奄奄一息的她更淒美。」我開始含糊其詞。
「讓我上網看看，可以搜尋麥雷太太。啊，這麼難看的女人！」史蒂芬妮嘩然！
「噢，不，這是第三任麥雷太太。」我勉強提起眼睛：「她是Betty Cockbayne，當麥雷埋首編輯曼斯菲爾德的日記和信札時，Betty就以虐待麥雷的孩子來為娛樂。」
「是這位嗎？長相沒有更平庸的了。」史蒂芬妮非常失望。
「這是瑪麗(Mary Gamble)。最後一位麥雷太太。她能陪伴麥雷度過餘生，因為她心甘樂意活在曼斯菲爾德的陰魂下。曼斯菲爾德的作品、麥雷的思念，都是瑪麗了解她丈夫的途徑。」我唸着夢囈。
「這位肯定是了，滿漂亮的，不過太年輕了，缺少一種氣質。」
討好丈夫模仿前任
「我知道你說誰。」我已經沒有能力瞧一眼mon，「她是紫蘿蘭(Violet le Maistre)，第二任麥雷太太，為了討好麥雷，她學曼斯菲爾德；曼斯菲爾德式的劉海、字迹，甚至學像曼斯菲爾德寫小說，但無論如何努力，紫蘿蘭只不過是一幢影子，以至當她同樣得了肺結核時，竟然說：『我好高興！我想你來愛我像愛凱瑟琳(曼斯菲爾德)一樣——於你，怎麼能沒有這個(有肺結核的老婆)？』」
「呀，這位一定是了。與徐志摩筆下的很接近：『她彷彿是個透明體。你只感訝她粹極的靈徹性，卻看不見一些雜質。』……」史蒂芬妮的聲音愈飄愈遠。
「是的。這就是曼斯菲爾德，麥雷的首任太太。……」我慢慢睡去。
「喂，喂，你說什麼？」
文：谷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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