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20年前的1994年，美國學者萊斯特•布朗發表震驚中國的報告《誰來養活中國》，指中國日益嚴重的水資源短缺，加上高速工業化對農田的侵蝕、破壞，人口不斷增長，到21世紀初，中國為養活10多億人而要進口大量糧食，這或引起世界糧價上漲，對世界的糧食供應產生巨大影響。

布朗說對了，中國近年確實進口大量糧食。以2013年為例，估計中國進口糧食達到9000萬噸，佔全年糧食總量(約6億噸)的15％，其中三大主糧小麥、玉米和大米就進口了1100萬噸(分別為550.7萬噸、326.5萬噸及224.4萬噸)。這種情�G持續多年，且進口量年年增加，說明糧食自給自足已是不可能的任務，也為中共常說的糧食安全敲響了警鐘。

中國15％糧食為進口

是中共當局忽視糧食安全嗎？今年中共中央「一號文件」《關於全面深化農村改革加快推進農業現代化的若干意見》，說的就是如何保障糧食安全。中共治國的特點是文山會海，「開會多過共產黨」就是指中共各種會議多不勝數，同時還會發放大量文件，形同以前的皇帝聖旨，頒令各級官員落實。所謂「中央一號文件」，就是每年中央下發的第一份「紅頭文件」，意味�茬o是中央最重視的問題，全黨上下必須認真看待。1980年代趙紫陽當政時，以及溫家寶上台後，加上過去兩年，「中央一號文件」都聚焦於三農問題(農業、農村、農民)。由此可見，中共當權者似乎很重視這個問題，把它放在最優先位置。

國內增補貼 國外併購農業公司

2013年底，中共的中央農村工作會議已將「穀物基本自給、口糧絕對安全」確定為糧食安全戰略，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提出一些具體措施去落實，包括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國內糧食生產；嚴守耕地保護紅線(即18億畝耕地面積)；劃定永久基本農田(不得改作其他用途)；建立農產品目標價格制度，在農產品市價過高時補貼低收入戶，市價低於目標價時補貼生產者；改革農村土地制度及融資制度等等。不過，這18億畝農田嚴重過度耕種，在無法休養生息之下變得非常貧瘠，要用大量化肥去催谷產量，以致中國化肥使用量60年間增加百倍，平均每畝化肥用量是安全水平的兩倍。

另一個增加糧食供應的做法，是支持中國公司在哈薩克、柬埔寨、部分非洲國家或租或買逾200萬公頃農田，並計劃在烏克蘭租用300萬公頃農田，以及併購外國農業公司，將當地糧食等農產品運回中國。中共必須重視糧食安全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事關政權存亡。「一號文件」說：「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北京憂慮，若國際糧食價格波動過大，或像數年前俄國、越南等產糧國實施禁止糧食出口，將使日益依賴外國糧食的中國嚴重缺糧。雖然中國已建立儲備糧系統，但這個隱患將是中國社會穩定的計時炸彈，缺糧問題在很多國家已造成社會危機甚至政府倒台。

這些都是中共必須重視糧食安全的原因，但做起來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其一，18億畝耕地這條紅線，在急速工業化、城鎮化及高地價政策之下早就名存實亡。為保住耕地紅線，中共實施土地置換制度，即地方政府佔用了多少農田就要開墾出相同面積的新農地，以確保總面積不變。但良田被�牷A換回的多是荒山灘土，產量不可同日而語，而中央對地方政府肆意侵佔良田又束手無策。

地方政府侵佔良田 壓榨農民

其二，農業大國多善待農民，中國卻會壓榨農民，對農民實行名目繁多的歧視政策，用戶籍制度、城市暫住證等方式使農民淪為三等公民，不能享有城市居民一樣的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這跟高度重視糧食安全的戰略背道而馳。顯然，中共還有比「糧食安全」更高的發展戰略，就是確保經濟高速發展，輔之以高壓手段，無法組織起來的農民就會被馴服，變成牛馬一樣的種田機器。

文︰潘小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