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萬瑪才旦是少有的在各大電影節都獲得了認可的藏族導演,他去年曾憑藉《撞死了一隻羊》(Jinpa)拿下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劇本獎和台灣電影金馬獎的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獎項。今年他攜帶新片《氣球》來到TIFF:這部電影雖然沿用了去年的演員,但和《撞死了一隻羊》偏虛幻的風格卻大有不同,改用現實主義的方式呈現藏族家庭生活,同時也是導演第一次從女性視角進行拍攝。昨日萬瑪才旦在多倫多接受本報記者採訪,分享了這部新片想要探討的問題。
開放結局展現女性困境
《氣球》的故事源自於萬瑪才旦自己創作的小說,圍繞藏區一個家庭的生育問題展開,女主人公面臨茯O否要把第四個孩子生下來的抉擇。
萬瑪才旦講到,電影最後採取了開放式結局,其實也是對片中女性面臨的困境的寫照:「我自己當然希望卓卡能把孩子生下來,但是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個兩難的困境:一方面,她有來自於信仰層面、精神層面的壓力;另一方面,她有來自於現實層面的壓力,非常難做抉擇。這種情況是我在一開始寫這個故事時就想到的,所以會有那樣一個結尾。電影本身也無法提供一個答案,因為不管她怎麼做,都很困難。」
生育問題不只是藏區的問題,在當下世界各地的眾多年輕女性都面臨生育上的取捨,萬瑪才旦指,這也是這部片放映後能得到不同文化背景觀眾共鳴的原因。但他也提到,對於藏區女性來說,由於佛教的精神信仰,讓她們面臨雙重的壓力。與此同時,他認為雖然生育問題的確和女性有更密切的聯繫,卻並不只是女性的問題,「我覺得男性同樣也會面臨關於選擇的壓力和挑戰。」
故事融合藏區經歷
雖然《氣球》是虛構的故事,並非以某一個原型人物、事件為基礎,但故事中卻融合了藏區生活中很多真實的經驗和情感:「包括情感的體驗,包括我聽到的其他很多人的經歷,在我寫作的時候可能都慢慢融合到了我的想法中,豐富了這個故事。所以這部電影肯定是跟我自己的這種情緒、情感經歷有關聯的,其中既有直接接觸到的,也有間接的瞭解到的。」
比如片中避孕套的情節其實就是藏民們常常「羞於談性」的真實反映。「對於藏民來說,是很難在公開場談及和避孕套、和性相關的問題的。特別是代際之間、子女和父母之間。比如電視機普及之後,常常會有和性相關的內容播出在屏幕上,對於藏族家庭來說,如果不同輩分的兩三代人一起看到這些畫面內容,就會很尷尬。所以很多藏族家庭都會買兩三個電視,爺爺奶奶房間一個,夫妻自己看一台。」萬瑪才旦笑說,「我這部電影如果在藏區播放,也可能也會讓藏民到害羞呢。」
氣球象徵生命
在這部電影中,「氣球」可以說是貫穿全片最重要的意象:影片開始時是避孕套做成的「氣球」,到影片結束時是飛上天空飄走的紅色氣球。氣球也正是最初觸發萬瑪才旦創作這個故事的靈感:「幾年前我在北京街道上的時候,突然看到兩個紅氣球飛起來,這個景象給我的印象很深刻,想用這個情景作為結尾創作一部作品。」
在電影中,萬瑪才旦覺得氣球這個意象代表的正是生命:「紅色的氣球本身有生命的意味,同時也可以有不同層面的意義。一方面,它跟避孕套的顏色形成的很鮮明的反差,另一方面,氣球最後飄上了天國,愈來愈小到最後消失不見,這個過程也就像生命中的很多東西,可能看起來是很輕的,但其實卻又很沉重,就像生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