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立意庫：除了時間，我們還失去了自己
【明報專訊】我們失去的不止是時間，還有自己。我們並不是站在河邊，眼看歲月流逝，其實也是河水的一部分，終將一同消逝。
我們總是覺得兒時嘗過的某樣點心最香甜，兒時聽過的某支曲子最美妙，兒時見過的某片風景最秀麗。「幸福的歲月是那失去的歲月。」你可以找回那點心、曲子、風景，可是找不回歲月。所以，同一樣點心不再那麼香甜，同一支曲子不再那麼美妙，同一片風景不再那麼秀麗。
……
在回憶的引導下，我們尋訪舊友，重遊故地，企圖找回當年的感覺，然而徒勞。我們終於悵然發現，與時光一起消逝的不僅是我們的童年和青春，而且是由當年的人、樹木、房屋、街道、天空組成的一個完整的世界，其中也包括我們當年的愛和憂愁，感覺和心情，我們當年的整個心靈世界。
——〈失去的歲月〉周國平
賞析與體悟
一、人類失去的不只是時間，也是過去的「我」
古人很早就藉江水發出光陰匆匆的感嘆。孔子看到江水，喟然長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光陰如同流水，日夜流逝)；蘇軾眼看赤壁江水，道出：「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感慨時間把千古風流人物建立的豐功偉績都洗刷淨盡。
可是周國平覺得，光陰並非流水，我們也不是佇立在河邊、定眼看着光陰流逝的人，其實我們也是河水的一部分，過去的我們與河水一同冲走了。於是，當我們企圖尋回歲月中的感覺時，卻感徒勞，因為失去的並非時間，而是和時間一同流逝的那個「我」。只有在當時的「我」，才會覺得那點心好吃，才會覺得那風景漂亮……那種感覺，現在的「我」無從尋回了。
二、以「我」、「你」作主語說理和感悟
同學說理時，常站在客觀角度，把論點和論據條分縷析。其實也可嘗試以「我」、「你」作主語述說道理。試比較以下兩組句子：
(A)人可以找回那點心、曲子、風景，可是找不回歲月。
(B)你可以找回那點心、曲子、風景，可是找不回歲月。
當句子(A)的「人」轉換成(B)的「你」時，便像在和讀者直接對話，令他們思考，自己是否當真如作者所說找不回歲月。
(C)人類尋訪舊友，重遊故地，企圖找回當年的感覺，然而徒勞。人類終於悵然發現，與時光一起消逝的不僅是我們的童年和青春……
(D)我們尋訪舊友，重遊故地，企圖找回當年的感覺，然而徒勞。我們終於悵然發現，與時光一起消逝的不僅是我們的童年和青春……
兩句句子內容雖然一樣，但表達的感情不同。句子(C)的主語是「人類」，這樣寫的話，作者如同站在旁觀角度評論，對「人類」失去歲月一事並無共情。句子(D)的主語是「我們」，讀者與作者彷彿站在一起，一同感受失去歲月的無奈。
■小練筆
試以前文的感悟及手法，撰寫一段題為〈足印〉的抒感文字。
■小練筆示例
我們以為過去的歲月會留下足印，當回望過去，一個個足印銘刻在地上。當我們願意時，可以一步一步按着足印跳回去，重新感受那刻的喜悅與哀愁。然而，你可以再次撫摸那張微微泛黃的證書，再次找回在白楊樹蔭旁的課室中那張畫滿痕迹的桌椅；你可以再次走過那年在昏黃街燈下，與她踏過的石板街。你可以找回證書、桌子、街道，可是找不回歲月。我們企圖重新踏上過去的足印，卻終於悵然發現，與時光一起消逝的不僅是我們的童年和青春，而是那個我們當年的整個心靈世界，那些彷彿一回首便能尋回的足印，彷彿清晰，卻早已消逝。
■胡詠怡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畢業，現職中學中文教師。尤好文字之美，亦慕夫子韋編三絕之勤。)
文：胡詠怡
圖：ryasick@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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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0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