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6個筆畫形狀 組成無限中文字
2015年,兩名20出頭的台灣女孩王介盈和王蔓霖成立「來字哪裡」,她們研發的組字印章,只有6個筆畫形狀,卻可組成任何中文字,因而獲得「金點概念設計獎年度最佳設計獎」和「德國紅點新秀獎『Best of the Best』」。她們以推廣正體中文字為目標,介盈說:「繁體字,是因為有簡體,才把它取名為繁體。香港稱的繁體字,其實就是正體(正統中文)字。」在台灣求學,簡體字等同錯字,蔓霖說:「學校不會教簡體字,但差別我們用看的就大概會知道。『愛』好了,簡體字把中間的『心』拿掉了,那就失去愛本身的意思。」
蔓霖活潑,介盈文靜,大概用看的也會知道。訪問大多由蔓霖回應,介盈靜靜聽荂A不時補充。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女孩,緣分由設計、文字牽起。大學修讀設計,二人是同班同學,喜歡文字,花了25個月,參照「永字八法」,把300多個常用字逐一分析,調整印章筆畫的弧度、粗細,才有今天的成品。所謂「永字八法」,是指楷書的基本筆法以至中文字的筆畫結構,都包含在「永」字中。她們把「永字八法」整合成6個筆畫印章,蔓霖舉例說:「一個印章,正面看來可以是撇,反過來就是捺。」她們不願多教如何使用印章,怕會局限它的用法。她們希望使用者參與的,是「造字」的過程。
長大慣用電腦 遺忘小時「造字」?
遠古時期倉頡造字,天雨粟而鬼夜哭。文字發展數千年,至今已成日常。蔓霖嘆道:「字,無所不在,但因為無所不在,所以很容易被忘記。」她對文字的喜愛,源於高中時為應付設計鑑定考試而學習藝術字,老師總要求她用手寫、用手畫,令她發現以手寫字和用電腦打字的感覺不一樣。介盈則把與文字的緣分追溯得更遠:「小時候家埵炮隻r畫,我與文字最早的緣分,其實源自書法。」兒時不懂欣賞,高中學寫藝術字後,她逐漸領悟文字之美。蔓霖讚歎中文字一字如畫,介盈補充:「中文字每個字都有它的意義。」沿此追溯,她們方發現與文字的故事,源於更久以前。
文字的噩夢,大部分人源於小時候一篇篇作文,還有一本本習字簿,描不完的紅字。蔓霖糾正:「我們不叫描紅,我們叫描綠,因為我們是綠的。」問她們:「小時候如何學中文?」介盈回想早在上學前,她便跟家人念招牌上的文字,到國小,寫字還是好玩的,唯有描綠過程不堪回首,「一個字要寫20遍,那時候會很不耐煩,一直寫一直寫,弄得像被罰寫一樣」。蔓霖說:「(學中文)一定有難忘的經驗,甚至也會有一些排斥的時候。」她提到自己的名字筆畫很多,介盈也不禁調侃道:「考試時好像也要寫比較久。」她們逐漸聊開了,也逐漸道出被遺忘的故事。
介盈笑說:「小時候寫字,會一直練自己的筆[,國小前都覺得要寫得很可愛,長大後發現,要寫得比較成熟,像書法一樣比較好。」她續說:「會寫出不同風格的字,其實從很小就已經開始了。」蔓霖說:「小學時是寫字最頻繁的時候。畢業的時候,我們都會在紀念冊互相留言。台灣(人)很喜歡為留言做一些造型,其實都與字有關。」她們示範寫出「友宜(誼)可貴」和「步步高升(陞)」(圖二),彷彿回到小時候,兩個偷偷在課堂上「造字」的孩子。每人與文字都有過一段故事,蔓霖說:「可是大家都忘了,過了就忘了。剛學(藝術)字的時候,想起自己曾花了很多時間在做這件事,只是當時沒有發現。我們想讓大家想起來。」
製作「文字遊戲」 意外幫助殘障生
她們不時帶茼L章到台灣各地辦展覽,上月更來到香港,讓大家試用組字印章。她們愛印章容易上手,且能與人互動,把文字變得像遊戲般有趣。蔓霖回想:「很多孩子體驗時會用印章蓋名字,一直蓋一直蓋。父母問他們可以走了嗎,他們還是一直蓋一直蓋。寫字有時候比較無趣,但又一定要做,為何不讓它有趣一點?」她們想起一群特殊學校的學生前來體驗,他們有的是讀寫障礙,難以記認文字;有的身體有殘疾,無法握筆寫字。展覽過後,老師告訴她們組字印章有助學生學中文,成為意外收穫;她們又想到在香港辦展覽,只要字的筆畫多一點點,港人就覺得筆畫很多。她們驚訝港人步調之快,但因此收到回饋指這組印章讓人放鬆心情,體會慢活。
愛文字的人,想必有喜愛的中文字。蔓霖說:「不能說最喜歡,我覺得最有趣的中文字是木頭的『木』。它開始是一根木頭,兩根木頭放在一起是一片林,三根木頭放在一起就是一整座森林。」介盈則說:「像是『人』好了。人是群體動物,很多人覺得『人』字是一個人,兩隻腳,但另外一個解釋是它需兩個來支撐。」介盈形容正如她們個性互補,就像夫妻一樣。在組字印章問世前,她們研發過兩個字體——發光體與透明體,源自二人的少女情懷,亦恰似她們的個性。蔓霖形容,發光體「就是一個很熱情、陽光的男生,如果他從遠方走過來,你會覺得他在發光,在亮」;透明體則是一個乾淨、瘦削、率真的男生。問她們較喜歡哪一種字體/男生,她們先推說那都是她們的「寶寶」,之後蔓霖「先發制人」地說:「如果要選的話,我會比較喜歡陽光的男生吶!」介盈則輕輕的道:「我就比較喜歡坦率的。」
文:譚舒雅
圖:劉焌陶、受訪者提供
[語文同樂 第28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