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價講：不得中行而狂狷乎
【明報專訊】美國總統選舉結果已經塵埃落定，由已屆78歲高齡，曾在2017至2021年任總統的特朗普(Donald Trump)再次當選。別國的事務，我們自然不應干預。特朗普一向言行出位，曾任真人騷節目主持，歷經3段婚姻、6次破產，予人不折不扣的狂人之感。
「狂」是進取的人
看到「狂」字，我們很容易聯想起瘋狂的人和事。「狂」的本義是否如此，姑且勿論，首先看看《論語．子路》裏的記載：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孔子指出，得不到言行合乎中庸的人和他相交，那一定要交到激進的人和狷介(引伸為拘謹耿直)的人罷，激進者一意向前，狷介者也不肯做壞事。這裏似乎是說明了狂者(激進者)和狷者(狷介者)的特點。
狂者，指進取的人，關鍵在於進取的是什麼。何晏《論語集解》引包咸注：「狂者進取於善道」，可見狂者的進取乃是正道直行，以善為目標而進發。如此狂者，自然是有道德取向的，所以才有「進取於善道」的說法。不少新聞報道都形容特朗普是「狂人」，他的進取，大抵在於使美國再次強大。他是候任美國總統，關注的是美國事務，如此的進取方向，自然十分合理。
全世界都有狂人
狂者也好，進取的人也好，世界各地、各行各業、古今中外，皆有不少。魯迅撰有小說〈狂人日記〉，揭露了傳統社會的家族制度和禮教的毒害。這位「狂人」十分進取，最後高呼着「救救孩子」的口號，使讀者能對傳統禮教再作反思。
足球場上，曾經有個哥倫比亞的守門員希基達(Higuita)，他有時會在比賽途中盤球離開自己的禁區，甚至會跑到中圈附近發動攻勢，更曾在一場對英格蘭的足球友誼賽中，以「蠍子擺尾」的方式，救出英格蘭球員在離門25碼以外的一記「笠射」。這個門將，不安本分，另闢蹊徑，也是種進取的表現。當然，如此的狂人行徑，與道德情義並沒有什麼關係。
中國古代另有個狂者，姓甚名誰不太清楚，那便是楚狂接輿。在《論語》、《楚辭》裏都見他的蹤影。《論語．微子》云：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楚國狂人接輿走過孔子的車，一面唱歌，以為鳳凰為什麽如此倒霉？已過去的無法挽回，未來的倒是可以改正。接輿指出當今的執政者危乎其危，不可追隨！孔子欲下車與接輿交談，他卻飛快地離開了，孔子沒法與之交談。顯而易見，接輿其實是隱逸之士，神龍見首不見尾，極度神祕。他的狂，大概是他在亂世的立身處世之道。
適當的狂，能使人積極
特朗普被稱作「狂人」，他的進取自然以美國利益至上，這是無可厚非的。身為美國第45任總統，他在任時退出了不少國際和地區組織，包括聯合國《巴黎協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萬國郵政聯盟等。在全球一體化、地球村等命運共同體說法十分流行的同時，特朗普的舉措實在別樹一幟，他希望美國再次強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但以此手法治國，也使其他各國變得更為強大，在國際議題上擁有更大的話語權。
是狂也好，狷也好，最理想是能夠做到中道而行，迫不得已才如狂如狷。特朗普再次當選美國總統，讓我們來看看他能否為了美國「進取於善道」。
潘銘基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著有《孔子的生活智慧》、《孟子的人生智慧》、《字書裡的動物世界》、《孔孟以後的孔孟》等)
文：潘銘基
圖：路透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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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3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