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作法：重新審視生活——陌生化
【明報專訊】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寫作有時亦然——當我們對日常生活習以為常，反易遺漏細節，執筆時往往只能寫出大概的生活情景。這樣一來，要不內容千篇一律，要不全文被主觀感情主導，過於單調濫情。若想捉緊新奇有趣的角度，同學可嘗試「陌生化」手法，抽離慣用的視角，當個「旁觀者」，重新認知眼前事物，加以發揮。
假如有天變成了蟲，你還愛我嗎？
卡夫卡小說《變形記》(The Metamorphosis，德語Die Verwandlung)主角格里高爾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甲蟲，起牀、洗漱這些簡單小事都要花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做到；他從前喜歡吃的美食，成蟲後覺得惡臭難當，一些發霉食品反能挑起食慾。格里高爾在人類社群中格格不入，昔日熟絡的家人、鄰居和同事紛紛躲避及嫌棄他。
卡夫卡以陌生化的手法，從人類身分中抽離，令主角與其他人產生隔閡，並重新審視現實。透過主角由人類變成甲蟲的過程，逐步揭示當人處於非我族類的對立處境時，就算面對曾經親近的人，也會被離棄甚至被誅滅。小說最荒誕之處，在於格里高爾竟逐漸接受了自己是甲蟲，遠離人類，在昆蟲界反而適得其所。作者將置身人群的孤獨感發揮到極致，以非人的身分觀察人類社交生活，諷刺社會的偽善。面對每人都表裏不一，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也不被理解和接納，那種不適感，正透過主角變成甲蟲後無法與人類共存、最終選擇離群索居來表達。
用貓眼看世界
如果認為人變蟲的情節太不安，日本作家夏目漱石的《我是貓》便可愛得多了。作者同樣將寫作視角轉移至一隻沒有名字的貓，以旁觀姿態諷刺日本明治維新時期的迂腐思想。這隻貓在學者主人的耳濡目染下，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牠說：「主人有個毛病就是對不懂的事物格外崇敬。這想必不只是主人才有的毛病。不懂之處往往潛伏不可小覷的奧秘，不可測之處總會顯得特別崇高。所以俗人雖然不懂裝懂，學者卻把淺顯而懂的事物講解得讓人聽不懂。」那些看似一本正經、自命清高的文人，對貓來說原來相當滑稽。
夜深時分，貓聽見家傭睡覺發出磨牙聲，想起家傭平日死不承認自己會磨牙，竟又悟出大道理：「世上有些人壞事幹盡，卻自以為是個好人，他們相信自己沒有任何罪過，才會表現出純真無辜的態度。然而再怎麼純真無辜，也改變不了給別人添麻煩的事實。」但貓始終是貓，方才似乎看破世情，轉頭得出的結論卻是「看樣子，夜已經很深了呢」，令人啼笑皆非。陌生化除了提供新的寫作視點，也能更婉轉地帶出尖銳的批評，讓讀者更易接受和理解作者想法。
■知多點
什麼是「陌生化」？
透過陌生化技巧，我們可用另一視角敘述故事，帶領讀者重新審視一些習以為常的事物，如以遊客角度描寫熟悉的街道，捷克作家卡夫卡(Franz Kafka)也曾代入害蟲寫人類生活。這種寫作技巧能讓平凡的日常變得新奇怪異，不斷更新讀者對生活和世界的認知。
文：黃芊蔚
圖：Nils Jacobi@iStockphoto、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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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0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