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關鍵詞：天網恢恢 疏而不漏
【明報專訊】從虛構的偵探小說，到實際發生的奇案實錄，找尋真相的故事歷久不衰，總能勾起人們的探求欲望。官府要辦案交差、疑犯要擺脫嫌疑、訟師為工錢(或公義)、旁觀者邊「吃花生」邊滿足好奇，除了兇手之外，幾乎人人都希望真相水落石出。話雖如此，查案之路總是困難重重，古人沒有科學的協助，辦案會經歷怎樣的難關？他們又有什麼助力？
冤案檔案︰楊乃武與小白菜案
辦案最忌冤枉無辜，但我們讀古文，不時會讀到古代屈打成招的故事。清代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可說是其中一宗廣為人知的冤案……
時間：清同治十二年十月初七(1873年11月26日)
地點：浙江省餘杭縣城
被害人：葛品連
被告：葛畢氏(綽號「小白菜」)、楊乃武
案情：葛品連於死前兩天出現嘔吐、畏寒等症狀，後於家中暴斃，屍體口鼻出血，臉色發青，其母沈喻氏認為兒子的死別有內情，於是報官究辦。知縣劉錫彤請仵作驗屍，仵作未將銀針清洗乾淨就用來驗毒，結果顯示葛品連為中毒身亡。知縣遂審問死者妻子葛畢氏，以嚴刑逼供，誣陷葛畢氏因為與楊乃武有姦情，故合謀毒死丈夫葛品連。楊乃武本身否認犯案，後來因無法忍受嚴刑折磨，亦被迫承認殺人。雖然楊乃武家人曾多次上訴冤情，惟最終仍維持原判，兩人遭判死刑。
翻案契機：上海《申報》刊出楊乃武妻子赴京控訴全文，詳述冤屈，民眾通過報章得知隱情，輿論倒向支持葛畢氏與楊乃武。兩日後報社再於頭條欄目刊載〈論餘杭案〉一文，批評官府審訊時用刑逼供，指出當時司法制度容易衍生官官相衛弊病。戶科給事中邊寶泉見未能服眾，上奏請求交由刑部重新審理。
最終結果：刑部於大眾面前開棺驗屍，證實死者葛品連並無中毒，實為病故，兩名被告沉冤得雪，無罪釋放。至於案中失職相關人等，則分別被判刑或革職。
中國古代驗屍人員︰仵作
「法醫」一詞是清末時期由留學生自日本引入，古代中國司法系統中並無法醫概念，當時驗屍工作由「仵作」負責。仵作本來是替死者梳洗、穿衣、抬棺等的殯葬業者，官府有需要時會徵召他們協助驗屍；直到清代，仵作才成為衙門職位，不再是臨時僱用人員。
然而，時人認為接觸屍體是低下工作，視仵作是賤民，除了他們本人社會地位不高，連子孫也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不過要成為清政府認可仵作並不容易，他們必須熟讀屍體檢驗專書《洗冤集錄》，並接受考評，官員會隨機抽考各地仵作，沒有通過考核者需要繳罰款。
■知多點
《洗冤集錄》
《洗冤集錄》成書於南宋淳祐七年(1247年)，由湖南提刑宋慈編撰，是世界首部檢驗屍體的專書，記載了各種驗屍傷檢、現場勘察、鑑定和判斷死傷的知識，遇溺、塌壓、牛馬踩踏、被雷電擊中等死况都有詳盡描述。宋慈在序中提出此書能「洗冤澤物」(洗滌冤抑，惠利及物)，減低誤判冤案，甚至「與起死回生同一功用」。直到清代，《洗冤集錄》由國家機關編撰出版，典章明令官府檢驗死傷時須以此書為準則。
中國古代律師︰訟師
周星馳主演的電影《九品芝麻官》中，有角色名為「方唐鏡」，他在公堂上使出渾身解數，為奸角辯護的橋段讓人印象深刻，現實中類似崗位確實存在。中國古代尚未有律師，擔任類似崗位的人被稱為「訟師」，負責協助民眾訴訟，亦即打官司，工作內容包括撰寫訟狀、為商賈申請公文及證照等。北宋時期，部分地區已出現以訟師為業的人，及至明清行業發展最為鼎盛，訟師參與地方訴訟時有所聞，訓練訟師的專書「訟師秘本」亦廣為時人編撰和流傳。不過，明清時期訟師介入訴訟乃被政府明文禁止，官員常以「訟棍」、「棍徒」稱呼他們，認為訟師教唆民眾興訟，導致民間好訟成風，官方紀錄大多將之塑造成惡訟師的形象。
■知多點
古代律師秘笈「訟師秘本」
訟師秘本指教授訴訟技巧和法律知識的專書，清代乾隆年間勒令禁絕，但無礙通行。這類書籍無固定內容，載錄的知識均有差異，編寫得較有系統的包括《折獄明珠》、《珥筆肯綮》等。以《折獄明珠》為例，當中收錄狀詞書寫原則及可用的套語、法律條文要點、各類型訴訟文書範文等，可謂古代版法律「雞精書」。
中國古代推理小說「公案小說」
公案小說源自宋代，指描述「作案」和「斷案」的小說，是通俗小說的一種。與現代的推理小說不同，公案小說不講懸疑，部分故事從一開始就揭露兇手，甚至也不一定包含行兇的過程。其重點在於「斷案」，即破案及審判，而且必須由有聲望和能力的官員斷案，類似於現代推理小說中名偵探的角色。
「正義」是公案小說的核心價值，着重讓兇手伏法，使無辜的人得以洗雪沉冤。直到明代，公案小說更為興盛，出版眾多，例如《百家公案》、《廉明公案》、《龍圖公案》等，當中以明末成書的《龍圖公案》最為成熟，這部以包公判案為主軸的小說，沒有如早期明代公案小說般，夾雜冗贅、生硬的法律條文內容，故更具白話小說的形態，啟發了不少清代的公案小說。
■知多點
混血版公案小說
《大唐狄公案》
《大唐狄公案》系列小說由荷蘭外交官高羅佩(Robert Hans van Gulik)所著，共24篇，雖用英文寫成，內容卻以唐朝名臣狄仁傑為主角，講述其查案、判案、為民除害的故事。作者以清末公案小說《武則天四大奇案》(又名《狄公案》)為藍本，創作出以中國案件為內容核心，並結合西方推理小說元素的文學作品，嘗試塑造出符合現代推理小說風格的中國偵探角色。主角狄仁傑自有一套辦案風格，講求效率、操守和推理，與公案小說常見判官的形象不同。
文：呂穎彤
圖：資料圖片、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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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7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