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談文學 亦啖百味
【明報專訊】飲食習慣是種文化載體，不同地方有各種特色美食，連繫着對味覺記憶有共鳴的人。鄒芷茵以飲食漫談生活，由手冲滴漏咖啡至梅菜剁豬肉，57道中、西、日式美食盡收於散文集《小食部》。字裏行間要談文學，更要大啖人間滋味，體現飲食文學與同樣以飲食為主旨的網上食評之分別。她說：「只要對食物發揮聯想，將日常飲食連結自身經驗並加以整理，就算是新手也可以寫出好文章。」飲食文學不但滿足求知慾，而且十分「邪惡」，讀後或令你飢腸轆轆。為了讓讀者可以親嘗散文中記載的菜肴，她更配搭了食譜，讓讀者打破書頁界限，動手還原記憶的味道。誠如書腰上的溫馨提示：請勿空肚閱讀！
與麥東記聯手炮製「佳肴」
要大家舉出學校最受歡迎的地方，小食部該會位列榜首，只要你一看見它，便會自動想到各式美味小吃。散文集《小食部》亦然，還未開始閱讀，封面上精美的美食插圖或許已教你垂涎三尺。鄒芷茵上一本散文集《食字餐桌》邀得香港插畫師Furze Chan繪製插圖，這次她希望有別於上次的木顏色畫風，於是請來另一名本地插畫師「麥東記」麥震東(Don Mak)親自操刀，以圖畫呈現小食的滋味。她自言是Don的「畫迷」，非常開心得到偶像答允親繪插圖，「他過去亦曾繪畫過有關飲食的圖畫，其畫風和質感與我心目中好吃的感覺互相呼應，而且表達出香港那種繁華都市活力當中存在的純樸」。
為了提升讀者的閱讀趣味，兼為散文補充細節，鄒芷茵特別為散文其中12道材料簡單、方便讀者在家輕鬆烹調的菜式加配食譜，恍如提供12課隔空烹飪班。「當我和編輯在兩個食譜之間難以取捨，Don覺得哪道菜式畫面上較精美便選那個。」她非常感激Don爽快答應合作之餘，亦提出了不少寶貴意見，提升了整本散文集的味道與美感。
小食部﹕社交初哥集中地
不同年代的小食部，附帶着截然不同的記憶與生活文化。今天學校的小食部會出售多款熱食，亦有不少健康的選擇，但鄒芷茵表示，1980至90年代的學校小食部沒有太多熱食供應，主要賣些不甚健康的零食，如薯片、經加工調味的魷魚等。話雖如此，任何年代的小食部同樣深受學生歡迎，她說小食部是很多學生初次實踐交易、體驗自主的社交重地，她念小學時尤其喜歡那些類似日本盒裝玩具的零食，「說是零食，但盒中只得一塊餅，『主角』其實是盒內那張貼紙」。鄒芷茵笑言，那時很流行收集郵票和貼紙，醉翁之意不在酒，食物是其次，互相交換貼紙才是小學生之間重要的社交活動。
而鄒芷茵對小學小食部最深刻的記憶，與一張體操櫈有關——小食部前有張非常窄長、方便學生墊高選食物的體操櫈。她憶述自己小學時曾當風紀，負責維持秩序，以防有太多學生同時踏上體操櫈發生危險，「幸運地，它從沒翻倒過。相信不是因為我管理得宜，而是學生適應能力強，也比較靈活，大家都很有技巧地(在櫈)跳上跳落，無意間練習許多年體操」。
飲食文學 vs. foodies帖文
填飽五臟廟固然重要，亦有不少人不止愛大快朵頤，更喜歡為美食拍「寫真」、撰寫帖文，跟其他網民分享自己的飲食見解，留下食評，人人化身食家。鄒芷茵認為，雖然食評與飲食文學篇章同為以文字書寫食物，但兩者性質不同，各有存在價值。某餐廳搜尋平台初推出時，她好奇平台對食評的要求，決定鬧着玩，「挑戰」一下它的界限，「試過好幾次以淺白的文言文為中式點心店寫食評，結果平台不接納，要求重寫。但食評被駁回的原因不是因為語言關係，而是由於有關食物的篇幅不足」。
這次小實驗，令鄒芷茵了解到foodies(美食評論者)聚焦的是食物本質，且因隔着屏幕，無法直接帶出食物味道，因此foodies常以相片刺激讀者食慾，炮製出強烈的視覺美感，「但那些圖片就像文學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所提出的『知面』，畫面十分豐富而且具有充足的資訊量，唯獨欠缺『刺點』，讀起來沒有剎那間像被雷擊中的感受」。美食評論和飲食文學最大的分別，取決於後者會在文字間追求一些與讀者溝通的細節，以作者自身故事觸動讀者，而非單純圍繞食物描寫。
鄒芷茵表示，飲食文學不在乎食物是否好吃或作者的烹飪能力，反而着眼於作者對食物的想像，以及味道與自身故事、經歷的連結，「曾有個熱中健身的學生，經常吃雞胸肉。他寫過一篇有關雞胸肉的散文，內容圍繞哪裏買雞胸肉最實惠、哪款最好吃、雞胸肉能如何提升身體效能……諸如此類。沒有人會像他這般正經和極端地描述眼中的雞胸肉，讀起來格外有趣」。儘管是新手作家，只要對日常食物多作聯想，思考食物對自身的意義，然後將聯想過程整理成文，也可寫出有趣作品。
Profile：鄒芷茵
香港中文大學哲學博士，現職香港恒生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研究範圍廣泛，包括香港地誌、報刊及飲食文學。曾獲中文文學創作獎、青年文學獎，著有《食字餐桌》、《小食部》，亦為報章及文學雜誌專欄作家。
《小食部》
出版社：後話文字工作室
鄒芷茵認為飲食寫作與其他文類最不同之處，在於作者的味覺感官要十分敏銳，無論食物好吃與否都要有感覺，才能連結起飲食經驗與生活記憶。
■鄒芷茵識食推介
森下典子《記憶的味道》
森下典子曾任《週刊朝日》「事件園地」專欄記者，後再於多家雜誌執筆發表報道文學、隨筆等，她20歲起學習茶道，迄今仍在學習。她在書中寫的不是精緻美食，反而從與成長相關的食物中取材，用味道記下每個重要的人生階段。
安妮?法蘭克《安妮日記》
生於1929年德國法蘭克福的安妮?法蘭克(Anne Frank)，是二戰納粹德國猶太人大屠殺中最廣為人知的犧牲者。此書除記載了她與家人匿藏父親公司密室的歲月，當中亦有不少飲食片段。在戰火摧殘下，安妮一家不斷逃難，去到生死關頭，唯一關心的只有三餐溫飽。
韓劇《請回答1988》
人物描述立體，故事講述1980年代首爾小社區中5個家庭的生活和各家青春期孩子的故事，有大半場景是在餐桌前拍攝，勾起韓國觀眾的懷舊飲食回憶。劇中出現的韓式美食製作方法簡單，大家可動手重現韓國人的家常味道。
文：黃芊蔚
圖：受訪者提供、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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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7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