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威廉斯於1883年生於美國新澤西，正職是小兒科醫生，早上診症、晚上寫詩，他是現代派(Modernist)詩人，作品重視意象(imagery)，常常顛覆傳統形式。
This is just to say正好體現這些特色。驟眼看，詩作和便條沒有分別，詩人告訴妻子(或親人)他吃了冰箱裏的李子，感到抱歉。微不足道的生活環節，詩人卻將此化成詩歌。詩歌的形式也實在奇特，全首作品不過兩句，詩人大量使用跨行(enjambment)手法，分為12行，而且全無標點符號。
正因此詩的奇特，與其說詩歌的內容重要，不如說閱讀此詩的過程更重要。西方有一些理論，認為閱讀是不斷自我糾正的過程。讀者看到第一句，心裏產生一些想法，卻立刻被第二句「糾正」了。這個理論，恰好可以用來解釋此詩。
第一句詩人說「我吃了」(I have eaten)，讀者心裏立刻出現問號：「我」吃了什麼？詩人立刻揭示答案，說「我」吃了李子。於是讀者產生更多疑問：那是什麼李子？「我」身在何處？是園林裏隨手摘來的李子嗎？
接下來詩人補充了新的資訊，說李子是放在冰箱裏的。「詩人身處園林」的想法被糾正了。但讀者還是滿腹狐疑：「我」是在什麼情景下吃了李子？從句子的口吻判斷，讀者不難想到：「我」的妻子(或親人)買來一些李子，「我」吃完並告知對方。又或者，李子放在冰箱良久，幾乎要丟棄，詩人告知親人他下定決心把它們吃掉了。
但在詩歌第二節，詩人推翻了我們的猜想。他說李子可能是「你」留作早餐的。在第三節，詩人請求對方原諒，同時交代他不問自取的原因：李子太美味了、太甜、太冰凍了。某程度上，這使詩歌內容變得完整，但同時製造了更多疑問：究竟「我」和「你」是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偷吃」？「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吃了李子？「你」會否生氣？但詩歌到此完結，這些問題只能讓讀者想像了。
■慢鏡頭細味每個字
詩歌每句最長不過三個詞語，為閱讀帶來很多停頓。全首詩歌就像慢鏡頭，使讀者不得不細味每個字。細讀之下，詩人遣詞用字的巧妙便呈現了。例如在最後一節，詩人首先較籠統地形容李子「味美」(delicious)，然後具體點出它們的「甜」(so sweet)，但神來之筆卻是寫出它們的「冰凍」(so cold)──彷彿將李子的甜美感覺冰封在讀者的舌尖上。
最後要談談詩歌的深意。此詩頗有名，但文評家對主題看法不一。有人認為是誘惑：偷吃李子象徵誘惑難當，道歉後卻回味無窮似的說李子怎樣鮮甜，表現了人在誘惑當前的矛盾；有人則說，詩歌不過是表達日常生活的一面；又有人認為是情詩，刻劃了詩人和妻子的和諧生活；也有人認為，此作只是要表現閱讀詩歌的審美過程(正如上文分析)，並無其他深意。
圖：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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