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方媒體承認,為期4天的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是在「創造奇蹟的傳統發展方式因面臨國內外多重複雜因素和嚴峻形勢已難以為繼,其與中共新任務新目標亦難適應」的境遇下舉行的。按照中共10年改革周期,此次三中全會尤為外界關注,甚至被稱為「二次革命」而且深具世界性意義。稍後官方公布長達5,000多字的會議公報,承襲之前的內容頗多,與之前「改革力度空前」的預想頗有差距,但從若干首次出現的表述中仍可窺見習李執政思路「更新換代」的蛛絲馬[。
據多維新聞報道,根據媒體統計,新華社公布的會議公報全文頻次出現最高的5個詞語分別為「改革」(59次)、「制度」(44次)「體制」(37次)、「發展」(37次)和「深化」(30次)。與該次會議的重要議題——審議《中共中央關於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十分契合,透露出此次會議的核心所在。
一、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在公報全文中,「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被視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這可能是對之前中共對執政能力建設的另一種全新的表述,但它更突顯了一種現代國家的語境,也表達了對「治理」理念的更多認同。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的分析稱,將上屆政府頻繁提及的「加強黨的執政能力」改為「治理能力」,且9次提及「治理」,是國家政治話語現代化的重要標誌。
而中共官方智囊汪玉凱解釋說,它指用廉價的、低成本的治理這個國家,比如說政府機構不要過於龐大,人員不能過多,同時提高決策能力,執行能力。
二、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
這也是首次在三中全會公報中出現這樣的表述。當下不僅僅是城鄉二元體製造成的社會不公平,經過35年的改革開放,貧富分化甚至兩極分化在中國有日漸嚴重之虞,各種社會公共服務不僅存在城鄉差異、地區差距,還存在身份地位的因人而異的不公平現象。稍早前,圍繞「免費醫療」的唇槍舌劍已經顯現了當下醫療服務畸形發展所帶來的社會問題。
全會公報提出,實現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必須加快社會事業改革,解決好人民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更好滿足人民需求。要深化教育領域綜合改革,健全促進就業創業體制機制,形成合理有序的收入分配格局,建立更加公平可持續的社會保障制度,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
三、資源有償使用制度和生態補償制度
這是與稍早前的中共十八大首次倡議的「美麗中國」相銜接的。公報的表述是,緊緊圍繞建設美麗中國深化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加快建立生態文明制度,健全國土空間開發、資源節約利用、生態環境保護的體制機制,推動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現代化建設新格局。
必須建立系統完整的生態文明制度體系,用制度保護生態環境。要健全自然資源資產產權制度和用途管制制度,劃定生態保護紅線,實行資源有償使用制度和生態補償制度,改革生態環境保護管理體制。
這其中一個關鍵性表述即為「生態補償機制」。眾所周知,改革開放35年中,各地殺雞取卵,無限制透支環境紅利的粗放型發展模式,已使得中國無力支撐。近年中國經濟發達地區嚴重的霧霾災害成為不容忽視的一種發展負價值。
此外,各地重金屬污染、水污染事件層出不窮。於是,去年召開的中共十八大將生態文明建設「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各方面和全過程,努力建設美麗中國,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
四、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係
圍繞政府與市場的關係,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兩會接位後的首次媒體見面會中即明確要在二者之間劃分界限。在此後的數月間,李克強推動了數次減少和簡化行政審批的政府職能轉變改革。
經濟體制改革歷來是三中全會的重頭戲。此次三中全會雖然是「全面深化」,但值此經濟形勢面臨下滑風險之時仍被視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全會公報稱,經濟體制的改革的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係,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其意義便在於肯定「小政府、大市場」。
對於如何發揮市場的作用,中共再度明確「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這其中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建立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完善金融市場體系」。這一表述涉及稍早前外界極為關注的土改問題和金融體系改革問題。根據這一表述,農村土地將可能在流入建設用地領域時擁有更多的自由度。
對於金融體系改革,在推動對內對外開放的部分內容中,三中全會的公報表態要放寬投資准入,加快自由貿易區建設,擴大內陸沿邊開放。今年9月份由李克強力推的上海自貿區正式掛牌,這一預示更大金融開放自由度的「特區」形式隨即也受到了沿海各地的追捧,廣州等地都在躍躍欲試。
五、頂層設計和摸茈衈Y過河相結合 成立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
頂層設計與摸茈衈Y過河的爭論早已在習李接班前後在輿論界爭論得面紅耳赤,保守派和激進的自由派之間各執己見。習李在十八大後也均有類似的表態,尤其是習近平「兩個不能否定」的講話曾引發不小的輿論震動。
此次三中全會不僅明確堅持改革開放,「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加強頂層設計和摸茈衈Y過河相結合,整體推進和重點突破相促進,凝聚共識,而且還宣布在頂層設計上進行實質性動作——成立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
據稱,該組織將負責改革總體設計、統籌協調、整體推進、督促落實。各級黨委亦被要求履行對改革的領導責任。這也體現了公報中所指出的將深化改革「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的要求。
領導小組是中共一種特殊的議事協調結構。根據公報的描述,它的地位可能與中央財經工作領導小組不相上下,畢竟它將負責的改革領域不僅包括財經領域,而且廣泛的涉及到政治、社會、文化等內容。實際上有學者早就建議中共能設立一種類似當年中央體制改革委員會的高階領導組織。
三中全會公報還為深化改革制定了明確的時間表,即到2020年,在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改革上取得決定性成果,形成系統完備、科學規範、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
六、發揮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
這是針對當下中國財稅體制不可避免的兩大問題而言的。朱鎔基曾推動確立中央和地方的分稅制,這明確了中央與地方的事權和支出劃分,也是市場經濟轉軌的必然。然而,近年事權與財權不對稱的分稅制刺激了地方瘋狂賣地補充財政,同時又為政績而債台高築,而由此引發的地方徵地拆遷矛盾不斷上演。
此次三中全會公報也確定了基本方向,「必須完善立法、明確事權、改革稅制、穩定稅負、透明預算、提高效率,建立現代財政制度,發揮中央和地方兩個積極性。要改進預算管理制度,完善稅收制度,建立事權和支出責任相適應的制度。」
七、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
農業農村問題曾多次成為十二大以來的三中全會主題,而實質的關鍵問題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存續問題以及集體宅基地的確權問題上。
目前,農民對集體耕地擁有承包使用權,這是最基本的財產權利。不過近年隨茷陞囿甄X張,5億畝耕地紅線並未能保護農民承包權益得到應有的尊重,以集體名義變賣耕地以至於激化矛盾的問題時有發生。稍早前,各地曾進行了土地流轉的各種嘗試,但並未形成規模。
此次公報稱,要加快構建新型農業經營體系,賦予農民更多財產權利,推進城鄉要素平等交換和公共資源均衡配置,完善城鎮化健康發展體制機制。這意味蚢A民在土地問題上將擁有更多的自由處置權,尤其是自由流轉和受益權上得到更多物權認可。
另外,對於涉及城鄉二元結構的詬病,全會公報聲稱,必須健全體制機制,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係,讓廣大農民平等參與現代化進程、共同分享現代化成果。
八、完善人權司法保障制度
總攬公檢法的政法系統早在十八大前便遭遇諸多的詬病。地方黨政權力公然凌駕於司法之上,各地勞教所迫害、訪民被關「黑監獄」等極端案例令中國司法司法體系飽受外界批評。
此後,在習近平上台出席憲法紀念大會時明確維護憲法權威後,中共司法改革開始起步。稍早前,更有消息透露,未來將力推司法獨立,法院、檢察院將去地方化、去行政化,中央將予以垂直管理,使其擁有不受地方政府干礙的獨立審判權和檢察權。
此全會公報聲稱,建設法治中國,必須深化司法體制改革,加快建設公正高效權威的社會主義司法制度,維護人民權益。要維護憲法法律權威,深化行政執法體制改革,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檢察權,健全司法權力運行機制,完善人權司法保障制度。
九、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
這一實質行動其實已爭論很久,但外界對其定位仍然存在模糊的認識。在之前的媒體討論中,該機構可能更多地傾向於對外職能,尤其是在美國高調重返亞太推行「再平衡戰略」以及中國與菲律賓、日本保持持久的對抗性緊張關係情況下,設立一個維繫國家外部戰略的專門組織似乎順理成章。
不過,根據此次公報的提示,將要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可能並非如此簡單。公報稱,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完善國家安全體制和國家安全戰略,確保國家安全。同時,在該段落中,更多地出現了「創新社會管理」「創新有效預防和化解社會矛盾體制,健全公共安全體系」等內容,這是否意味虒蚞鷚c未來將承擔對內職能,目前尚不得而知。
中國國內的國家安全基本由政法委負責的內部維穩部門負責,包括公安、武警等力量,據稱每年耗費甚巨。而影響國內安全局勢的來源也基本可以概括為社會群體事件、民族宗教極端活動(包括藏人自焚以及恐怖襲擊)、突發社會暴力、自然災害和意外事故等。
不過,從會議公報文本內容上看,除此之外不得不說,它所體現的刷新政治的新意少之甚少,比如在中共權力觀、強化反腐等內容上欠缺詳細的描述。以至於有評論認為與外界的改革預期相去甚遠。
當然,也許「期望愈大,失望愈大」。人們總是以自己的預期去衡量一個未必然的政治願景,後果可想而知,尤其是在中共當前早已明確「膽子要大」但「步子要穩」的前提下。更何況,「說」與「做」往往是兩回事。正如曾任職中共黨校《學習時報》社的學者鄧聿文所說,此次三中全會可能的確將是「中國社會發展的一個分水嶺」「對中國都將可能是永遠的改變」,但人們對三中全會有太多想想的情結,實際與三中全會本身的真實狀況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