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異世界：140多頁的電車使用說明書——Street Report 3: Ding Ding
【明報專訊】怎樣把一頭大象放進雪櫃？打開雪櫃門、把大象放進去、關上門，完成。那麼，我們應如何坐電車——怎樣上車呢？電車有前門和後門，要在哪邊上車？又該上哪輛電車？筆者在電車的「勢力範圍」長大，今年暑假就跟自己玩了個寫作遊戲，挑戰能否寫一份電車說明書，把乘電車程序寫成足足3000字的散文，將各種細節和常客才會注意到的事統統寫進去。暑假的最後一天，我在一個藝術書展裏發現Street Report 3: Ding Ding，比我的寫作遊戲更深入，作者把坐電車這件事，寫成一本140多頁的書。
「Street Report」系列小書的作者化身成Street Reporter，仔細地觀察、形容世界各地的街頭狀况。第3期Ding Ding作者Cathy Hang的祖父是電車司機，其母親和兄弟姊妹都在職員宿舍長大，自幼就聽過許多關於電車的故事，也住在電車通行的地方。對她來說，被親切地稱為「叮叮」的電車很適合乘客仔細觀察城市，速度「slow enough to see, fast enough to get going」。而香港人與電車共處120年，早已調適出舒適地共舞的節奏：
It feels almost like an innate ability that everyone carries – to move along with the rhythms and pace of Ding Dings, like how fishes swim around anemones, at ease and at peace.
打開書本 ，會看見許多彩色照片與繪圖，聚焦呈現我們都熟悉但未必會定睛細看的細節，大至電車與巴士的體積對比(它們差不多高，但前者比較「瘦」)，小至掉落在路軌的垃圾，作者皆以輕鬆有趣又清晰的方法記錄書中。
不同角度拆解細節 新舊車款大不相同
Ding Ding像小小的百科全書章節，但內容不限於數據、史料、地圖，更多是意想不到的觀察角度和被我們忽略的細節。Cathy是在新加坡工作的香港景觀建築師(landscape architect)，書中可見建築師的關注角度，如電車與街道空間的關係、車身物料如何影響乘客乘車感受、車廂平面圖、電車系統的物理空間如何改變乘客習慣等。讀着讀着，一些平日坐電車時有過但難以明言的感覺，忽然就有了解釋。如我有時坐上新款電車，車廂比舊款新淨明亮，但總覺欠缺了往常溫暖的氣氛，據書中解說，原來舊款車身主要為木製，坐在裏面像坐在移動的木屋之中；新款車身則用鋁合金製作，感覺與木製電車的厚實柔和截然不同。
歌單帶來舒適車程 電車獨有「禮貌之腳腳」
此書並非全然一本正經地羅列資料，有些章節的地圖上竟附「哈哈笑」公仔，充滿玩味。書末Cathy另設計了一張「林家謙歌單」，讓讀者乘電車時邊看着書中的電車街景照片，邊聽電車周圍的環境聲與音樂的融合。坐車時聽什麼歌，也確實會影響車程的體驗呢。
Ding Ding最吸引我的，是作者仔細記錄了乘客經驗。電車站跟其他公共交通工具的車站不同，沒有明確標示排隊方向和隊頭隊尾，作者抓到這種不成文的秩序，寫出排隊者怎樣用眼神示意；她又傳神地繪出乘客在狹窄車站行走時，如何一隻腳踏在月台，另一隻踏在馬路上避開等車的人之神態。書中還有一項關於「禮貌之腳腳」的坐法記錄：電車車身比巴士窄，下層座位的設置使乘客正面面向車廂中間的通道，為免擋路，許多坐着的乘客會在車廂擠迫時自動使出「禮貌之腳腳」，把膝蓋斜向一邊、不正對站立的人，讓出更多空間。讀到這些細節，我和常常一起坐電車的街坊朋友都笑了起來，坐了這麼多年電車，原來仍有那麼多讓我們驚訝的發現。連做書後的「叮叮專家小測驗」，10分滿分，我也只能獲得9分！
重新感受身邊事物的美妙
這正是閱讀給我的樂趣——那些我們經歷過、瞥見過，好像大概知道，但又從未仔細留意和認真言說的事物，原來可以藉書本刻意細看，鉅細無遺地說明，讓我們重新發現身邊事物的奧妙和可愛。好的作家也許就是擅長這兩件事：觀察和表達。
黃怡
(英國倫敦大學國王學院英語文學碩士，現任創意寫作導師、香港電台節目《開卷樂》主持。曾獲香港藝術發展獎文學新秀獎，2023年代表香港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秋季駐留，近著有小說集《擠迫之城的戀愛方法》)
文：黃怡
圖：CHUNYIP WONG@iStockphoto、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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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3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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