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價講：跟孔子學堅持——知其不可而為之
【明報專訊】明知不能成功，但仍執意要做。為什麼呢？做事前理當詳加審視，在未有實際行動前便要預視成敗，這樣方能事半而功倍。「知其不可而為之」，說的是我們並非無知，而是明白事情的結果只能如此，卻仍昂首邁步前行，迎接早已知悉的失敗告終。這份堅持與矛盾，絕對值得學習。
堅持是……難做的繼續做
子路是孔子的學生，年齡上與孔子相去不遠，時常追隨着老師。孔子周遊列國，有些弟子一直追隨左右，子路是其一。這次來到了齊邑石門，《論語．憲問》載之云：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
子路在石門住了一個晚上，到了清早便要進城。晨門是守城的人，稱為司門。司門問子路從什麼地方而來。他乃是孔子學生，便跟司門說自己從孔家而來。大抵孔子在當時已是知名人士，這名司門也認識，於是便說，「就是那位明知做不了卻仍然堅持去做的人嗎？」
這裏我們看到了孔子對理想的堅持。堅持很難，放棄十分容易。孔子生活在春秋時代，以拯救當時禮崩樂壞的社會為己任，意欲重建社會秩序。要成功，談何容易。在下位者僭上作亂，陪臣執國命，毁亂綱紀者無日無之，孔子的主張如同與當時社會的趨勢背道而馳。
真正的?成功?是何物﹖
要如何衡量做事是否成功？注定失敗卻仍勉力為之，孔子便是悲劇英雄？試想想：如果從0分計起，100分是滿分，要取得100分才算是成功，那取得80分可說是失敗嗎？結合孔子的「知其不可而為之」，以及春秋時代的政治環境，我們不應以孔子為失敗。
孔子朝着要努力的目標，一路上或偶有慨嘆與失望，但從不放棄。在魯國不受國君重用，他轉而周遊列國，訪尋聖王賢君；不果，則改為回魯著書立說，教導學生。孔子一己不能完成的偉大事業，不要緊，教學著書，將學術理念傳諸後人，成就了為數更多的孔門弟子，這便是真正的功在後世。
100分是滿分，但不要忘記起點是0分；結果很重要，過程卻更為重要。即使得到的只是不及格的49分，從中可見我們無盡的努力，那麼這49分也是難能可貴的。孔子無法改變禮崩樂壞的社會，周天子也沒有重新得到諸侯的尊重，但孔子回魯後編撰使亂臣賊子懼的《春秋》，傳之後世，影響更為深遠。
煉成堅持的重點︰目標要正確
孔門儒家思想永遠站在人性的光明面，只要認定目標，便義無反顧，勇往直前，即使「知其不可而為之」；但如果目標錯了，確實不可為，我們是否仍然堅持下去呢？
這個問題的關鍵點，在於目標必須正確。就孔子本人來說，在《論語》可見他的「十有五而志於學」(2.4)、「志於仁」(4.4)、「志於道」(7.6)等。這些都是孔子的目標，他15歲時便有志於學問，立定志向實行仁德，目標在於求道，他所說的皆是滿滿的正能量。因此，倘要成為世紀大賊，是否也要「知其不可而為之」？答案不言而喻吧。
在拯救春秋時代禮崩樂壞社會的道路上，孔子看似孤單，其實不然。他以其光輝的人格，吸引着眾學生一直追隨左右，顏淵、子路、子貢等，在其生命裏總會覓得這班學生的蹤影。所謂「德不孤，必有鄰」(4.25)，有道德的人不會孤單，一定會有志同道合的人作為他的伙伴，用來形容孔子和學生最為貼切不過。
文：潘銘基
■潘銘基：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著有《孔子的生活智慧》、《孟子的人生智慧》、《字書裡的動物世界》、《孔孟以後的孔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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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6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