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篇章：〈果實〉——學生示例分析
【明報專訊】●題目
「果實」雖是平常事物，卻可以引起聯想，或牽動思緒，又或啟發思考。試以「果實」為題，就個人體會寫作文章一篇。
學生姓名：翁嘉茵(香港道教聯合會圓玄學院第一中學，中六級)
◆學生示例
(第1段)「外婆！外婆！我要什麼時候才能長高去摘樹上的果子啊？」我楚楚可憐地望着外婆，朝着她來了熊抱，在她懷裏撒嬌道。黃昏的餘暉落在外婆的鼻尖上，顯得格外溫柔和藹。她一邊收衣服一邊寵溺地說：「我家阿妹呀！瞧把你饞得，只要外婆在，阿妹就可以永遠不用長高！」「那外婆我們快走吧！」我拉起外婆的手，她還沒來得及把衣服收好便被我拽到果林子來。那日黃昏，整片林子的果香都快瀰漫到天際去，勾起了雲朵的魂兒，你看，那晚霞紅通通的臉蛋像極了林子裏的蘋果。外婆踩上矮椅，大聲說道：「讓我瞧瞧是哪顆果子長得漂亮強壯，能讓阿妹吃了之後長高高的！」「那個，那邊那個！最紅的那個！那個那個最大的！」我就這樣指點着，外婆臉上的嘴角一直上揚着。
(第2段)果真，如同外婆這位「神算子」所說，我這兩年就像小苗一樣竄個頭，長高高。只不過，愈長愈高，學校愈搬愈遠，隨之的作業也愈疊愈高。我一個星期才回家一趟，走回家的路上，我往上一跳，順手摘了個果子下來，一邊啃着果子一邊埋頭看着書走回家。
(第3段)剛跨進門檻，就看見外婆目光呆滯地看着我，本是面無表情一瞬間笑逐顏開說道：「回來啦！快洗手吃飯！」飯桌上有兩個青花碗，一碗是堆得像小山丘的米飯，另一碗則是碗底薄薄一層。我一邊洗手一邊說道：「外婆，你下次不用等我了，你先吃！」言罷，卻不見得外婆回我一句，在飯桌前坐下，我才剛開始吃飯，外婆就開始喋喋不休地念咒語：「阿妹，上次帶過去的衣服夠嗎？學習成績怎樣了，你表哥可出息了，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我低頭囫圇吞棗似的吃着飯，想着還有很多作業，還有很多試卷在等着我，便覺得外婆在我耳邊嗡嗡不停的可真煩。
(第4段)我吃完飯了，筷子清脆的擊撞在飯桌上並說道：「行啦！我知道了！」我話語剛落，便起身離開座位，緊接着，外婆說：「我來去幫你多裝點飯。」「不用了！你吃就好！我已經飽了！」我不耐煩回道。站起來那一剎那間，我看見外婆那老繭滿佈的雙手懸空在飯桌上方，又緩慢地收了回去，根根銀髮猶如雪花飄進了我的心房。她扶着椅背順勢站了起來，這時，我才發現我已高出外婆大半個頭，她就像一張單薄紙片一樣佇立在我跟前，不敢與她那熾熱般的目光對視。我灰溜溜地回到房間，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在廚房裏不停地忙活着，我則淹沒在那高高的書堆中。
(第5段)「阿妹，吃點果子吧！」外婆端着一盤果子站在門前，她是那樣沒變，是啊！她一如既往的只想她的阿妹長高高，殊不知阿妹卻未曾想過她是否吃飽穿暖，是否開開心心地生活。我挪開書本，她輕輕地放下果盤，便出去開着沒有聲音的電視劇。我望着目光所及的果子，淚水沾濕了雙眼，滑過臉頰，將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化開，心房那片深沉的雪花始終無法融化。
(第6段)她的阿妹愈長愈高，也愈行愈遠，考上了好的大學，這位碩果滿滿二十歲出頭的少女卻不知家裏還有一位老人正在等着她。
(第7段)「阿妹，怎麼還沒回來？」外婆坐在門檻上，望着門前的小徑。
(第8段)「她不要你了，她走了，她是個狠心的阿妹，她不要你了！」我站在她的身後，與她一同望向小徑的盡頭，淚水不禁落下。
(第9段)「你胡說！阿妹去給我摘果子去了，待會兒她就回來吃飯啦！」她笑着說道。她猛地一下站了起來，連忙再去把米飯叮熱一遍。嘴裏還不停地喃喃自語着：「阿妹要吃熱呼呼的，要再去洗多一把果子，喔！對了對了，電視要按沒聲音……」
(第10段)我看着眼前這位不停轉悠的癡呆老人，從她深邃的眼裏我似乎看到那位天真無邪，整天在她懷裏嚷嚷着要吃果子的阿妹，整天問什麼時候才能長高的阿妹。
(第11段)外婆走到我的房門前，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阿妹，別累着了，出來吃點果子吧！」她那極其溫柔懇切的話語一落，我的心便擰着了一刻。我把她拉到電視機前，餵她吃果子，把音量調到最大，淚眼汪汪地說道：「以後啊，您就別想着她了！」我一邊幫外婆剝橘子皮，不知道是不是橙汁濺入眼睛，竟辣得睜不開眼。
(第12段)「阿妹別摔倒了，快下來，快下來！」外婆着急得跺腳。我們在樹蔭下，等待陽光慢慢照臨整片林子。我哄了哄外婆，她正悠哉悠哉地給果林澆水，真想把時間定格在這一秒。我抬頭看着那光澤煥發的果子，卻被長在樹幹上的垂吊鬍鬚，粗糙的樹瘤給嚇了一跳，那是歲月在它們身上遺留下來的痕迹，回憶也跟着抹上一層溫和的濾鏡，那日黃昏孫婆倆在這棵佈滿笑容紋路的樹木嘻笑的畫面。
(第13段)秋風匝地，外婆走了，應是果香飄逸的好時節，卻無法共賞，落了一地落寞。
(第14段)我看着牆壁上一張張獎狀，「三好學生」、「繪畫一等獎」、「年級第一名」……這一個個都是我親手摘下的果實，它們見證了我一步步遠離外婆的身邊，遠離林子裏的果實，我雖嘗到了那高掛於牆的果實，那寫在簡歷上閃閃發光的果實，那果實的味道卻少了林子裏的清香，外婆的栽培。
(第15段)再過了五年，那片林子已鋪滿雜草，就連清晨的露珠也在乾枯莖桿下悄然消失。工作了一段時間，有了一筆小錢，便回來了。把那片林子重新整頓變成了「農家樂」，把果子們都種上，讓每個人都能嘗到那沁人心脾的果子，讓那遠在天堂的外婆也能聞到那芬香撲鼻的果香，她也不用怕她的阿妹沒有果子吃。
(第16段)你是否為了沉甸甸的果實而忘了身後的家人們，你是否還記得家人給你的每一口果實的味道。希望每一位初來乍到的世人，不要圖碎銀幾兩而忘了少年的你，忘了陪伴少年的你的每一位。
【學生示例經編輯修改】
◆點評
(第1段)起首由婆孫二人日常生活片段寫起，刻劃外婆為「我」摘取林中果實，帶出外婆對「我」的期望，為下文作鋪墊。
(第2-5段)繼而敘述「我」在外求學時回鄉短暫居住的生活片段，外婆對「我」仍舊無微不至的照料(外婆的嘮叨、為「我」添飯)，卻換來「我」的厭煩，再刻劃「果盤」一事，「我」開始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但卻未能真正體會外婆的「付出」(此部分從外婆呆滯的目光、瘦弱的背影、開着沒有聲音的電視劇，為後文外婆患上失智症埋下伏筆)。
(第6段)過渡段，詳略有致。
(第7-11段)「我」的日漸長高——「豐碩」，而外婆卻停留在昔日，縱然失去靈智，卻未有失去對「我」的關愛，換來是對「我」的折磨，「我」希望外婆能放下自己的關懷。
(第12-14段)及後「我」終能體會外婆是「長在樹幹上的垂吊鬍鬚」，成就自己成為「光澤煥發的果子」，可惜時間依然無情把外婆帶走。
(第15段)五年後「我」將果林重種，以抒發自己對外婆的思念。
(第16段)由此啟發自身收獲豐碩的果實必因有身邊人付出的道理，覺悟要珍惜曾為自己付出的每一位。
◆總評
立意明確，取材與立意聯繫緊密。既有刻劃「果實」豐碩的特徵(「實」)，以此象徵「我」豐盛的成長(「虛」)；以果樹樹幹的垂朽(「實」)，象徵外婆照顧「我」的付出與犧牲(「虛」)。文章具體而集中呈現果實意義，主題深刻。
■題解
「果實」即植物所結的果子，亦比喻事情的成果或結局。題目中提及「引起聯想」、「牽動思緒」、「啟發思考」數語，只是寫作方向的舉隅，考生可以其中一個方向構思，也可兼而有之，只要能表達個人對「果實」的體會，即可接受。「引起聯想」即由「果實」聯想到一些人和事；「牽動思緒」是指觸動人內心主觀的情思、情緒；「啟發思考」則是從較為理性的角度思考。
●寫作竅門
例題屬開放題。所謂開放題，指的只是文章體裁(表達手法)可以千變萬化(記敘或議論為主)；至於能否切合題意(即能否扣題)，仍然視乎考生的取材是否切當，立意是否明確。以下以2017 DSE題目「足印」為例：
題目：「足印」雖是平常事物，卻可以引起聯想，或牽動思緒，又或啟發思考。試以「足印」為題，就個人體會寫作文章一篇。
★(1)審題
•可以個人理解呼應「引起聯想」(取材)
•可以記敘一件往事呼應「牽動思緒」(表達手法)
•可以借事說理方式呼應「啟發思考」(表達手法)
開放題在取材方面有相當明確的要求(平常事物——「足印」)，而在立意方面則未見特定要求，只要立意明確，對題目的理解、聯想或詮釋合理則可。
★(2) 內容構思(表)
同學可從(1)外在環境、(2)對象、(3)事物特徵三方面着手(上述構思方法只是滄海一粟)，規劃文章的「取材」與「立意」。當中「事物特徵」最為關鍵，直接影響取材與立意是否緊密。從附表可見，「事物特徵」必牽涉「虛實」，如能好好掌握如何從「虛實」構思「事物特徵」，必能使立意更見深刻(內容列入上品的必要條件)。
■關力年：中學中國語文科教師，喜愛細閱散文，著有《讀通8大類──DSE白話解題妙策》。
顧問教師：關力年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53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