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中日詞緣
【明報專訊】日本新任天皇登基，被談論最多的是年號：終於是來自日本而非中國典籍。話雖如此，「令和」出自《萬葉集》一組和歌的序文，還是由漢語文言寫成，更不用說年號及一世一元制度(任內不改年號)本就襲自中國。不過近現代日本富強下，日本漢字已不再是單邊吸收，更有影響中文的力量。今期淺說幾個較特別而又緣由不同的中日共通詞彙。
■中→日
◆古代詞語
日本繼承但中國式微
「濕滯」
正寫：澀滯(按《廣州話正音字典》，澀讀作濕)
日語：??(?即澁，為澀的異體字)
由於日本千多年前輸入漢字後一直是官方文字，貴族更要精通漢文才能出任要職，至今日語仍保留很多中國古語，甚至部分在中國反已式微。
例如「澀滯」一詞，最早見於唐代編成的《晉書》(正是日本輸入漢文化的首個高峰)，形容船道不暢通，日語至今亦用以形容交通擠塞，較貼近原意。
而在中國，「澀滯」已不太常用，用法亦基本與交通無關，而是集中於引伸義「阻塞」。例如中醫的「澀滯」形容經脈不順，元明清小說雜劇中「澀滯」形容言語或面目呆滯。粵語則保存於俗語中，亦是指麻煩不順。
◆古代俗語
中日同用
殺風景
中文其他寫法：煞風景
(按《干祿字書》，煞是殺的俗字)
日本曾有遣唐使，中國人常認為日本的漢文化主要是唐風，其實不然：宋代雖無官方遣使，但僧人及貿易往來帶給日本的影響不下於唐。古都京都、鎌倉均有大量由宋代風格演變成的寺廟，禪宗、儒學、茶道、花道也多學自雅致的宋代，對武家文化影響深遠。
表達不解風雅的中日共同熟語「殺風景」，正是於宋代流行後傳入日本。「殺風景」語出相傳是晚唐李商隱所撰《義山雜纂》，北宋漸成常用詞，晏殊、王安石、蘇軾等名士皆曾以「殺風景」入詩。而在日本，則早可見於14世紀僧人義堂周信的詩句「自笑老?殺風景」。
■日→中
◆和製漢語
變成現代漢語
政治、自由(原產地：香港)
立場、親子、人手
一般認為「物理」、「選舉」、「經濟」等術語是日本翻譯西方概念的和製漢語，但學者周佳榮發現，這類術語最早載於香港開埠初期的字典，是由香港傳入日本的「香港新語」。
不過除去這些，仍有很多由原始日語構成的和製漢語，已被中文吸納。例如「親子」，古漢語解作親生子女(《淮南子》「弗愛弗利，親子叛父」)，日語的親(oya)則專指雙親，「親子」(oyako)即父母子女之意。又如「立場」本非漢語詞彙，二字連用僅見於提及元初鹽政的書籍，意為設立「場」(專賣機構)，現在的詞義則可見於18世紀初期日本武士道名著《葉隱》，讀作tachiba。
◆日語漢字音譯外語
傳回中國
??部(club) 浪漫的(romantic)
「令和」出自的《萬葉集》，編撰之時還未有平假名、片假名，集裏的和歌是用漢字音譯原始日語並夾雜漢語字彙而成，故縱使原書全是漢字，中國人也完全讀不懂(但和歌的序文則是漢語文言)。
到了近代，漢字音譯仍是日本翻譯西方事物的重要手段，例如coffee譯成珈琲、Russia譯成露西?(因而日俄戰爭的軍用藥丸稱為「征露丸」，二戰後易名正露丸)，不少更被中國吸納，如「俱樂部」(club)、「瓦斯」(gas，瓦日語讀ga)。著名作家夏目漱石更是以漢字音譯外語及原始日語的熱中者，「浪漫」、「倫敦」即出自其手筆。
作者簡介：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文：葉雨舟
圖：法新社
[語文同樂 第37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