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文：葉子俊(景嶺書院，中三)
五歲那年，家中發生了一件事。那時外婆去世兩天多，家人沉浸在悲痛之中。當時我心智尚未成熟，卻也能感受到一絲的不對勁。
好不容易等到生日那天，母親卻沒有對我說「生日快樂」，我不明白「去世」二字的意義，只知母親是因為外婆而不理睬我，我竟因此連外婆也恨上了。直到小姨結婚沒有看見外婆出現，我才明白她已永遠離我們而去。
「子俊，快過來！雞翼已經燒好了。」母親坐在燒烤爐旁向我揮手說。我朝她的方向跑去……事隔多年，母親像早已忘記外婆，但我知道，母親並非忘了，只是生活還得繼續下去……
母親揮手的樣子與外婆很像，只不過她比外婆年輕罷了。上次燒烤已是多年前的事，想起外婆總是將燒好的食物留給我獨享，我靜靜地坐在石椅上，眼淚簌簌地落下。
「是被煙熏得厲害吧？你拿着雞翼到旁邊去吃吧。」媽媽見我流淚，遞上雞翼漫不經意地說。我默默地拿着碟子走開，細細咀嚼母親的心意，那也是屬於外婆的味道。
尋覓外婆的味道，在漫山遍野中。
之後我們到山坡放風箏。看到各款風箏在空中飛舞，好勝的我立即拿起風箏放上天空。不消兩分鐘，我放的風箏成了眾多風箏中飄得最高、最遠的一隻，其他小孩指着我的風箏羨慕萬分，令我洋洋得意。
突然，風箏的線斷了，飛得愈來愈高，轉眼間飛入了雲層，失去蹤影。我沒有驚慌失措，看着風箏漸漸遠離，內心反而十分平靜。我想：風箏會不會飛到外婆那裏去？母親說過，外婆現正住在雲上呢！
兒時我問過外婆：「你最喜歡什麼玩意？」她說最喜歡放風箏。曾經在某個秋季，我一邊啃着香噴噴的燒雞翼，一邊聽外婆訴說小時候的事：「俊兒，我年幼時，只用木條和報紙，加上毛線便做了隻風箏。你知道嗎？它能飛得很高，我做的風箏可是最厲害呢！我與村內的孩子還一起做了隻大風箏，拿了風箏比賽的第一名，呵呵呵……」
外婆說得眉飛色舞，我也聽得津津入味，燒雞翼的味道溢滿嘴巴。
我看着遠去的風箏，母親走過來問：「你的風箏飛走了嗎？沒關係，下次再買給你。」「我把風箏送給了外婆！」我回答。「外婆？」母親疑惑地反問，我並沒回話，我倆都沉默了。一會兒後，母親才說：「走吧！」
這天母親甚少說話，就如我五歲那年一樣。但是，我知道，我們都長大了。不只是我，還有母親，都要接受事實──明天會更好。
【文章經編輯修訂】
■啟導站
此文講述「我」和母親，怎樣活在外婆去世的陰影裏，又如何放下心事，重新出發。題材和立意都很出眾。「我」當時只有五歲，「心智尚未成熟」，對生死欠缺概念，所以如果只寫「我」的悲痛，說服力不夠，但加上母親的角色後，說服力和文章的層次也更好了。
作者感情細膩，往往能夠從一些不顯眼的事裏挖掘情感，如「母親卻沒有對我說『生日快樂』」一句，寫出母親還在悲痛之中；因着「母親揮手的樣子與外婆很像」便憶起外婆對自己的關愛；還有借天上風箏憶述外婆的故事等……都是借小事抒情，自然得來又不乏驚喜。
不過在敘述方面，此文難免給人混亂的感覺。這是因為文章裏記述了多個時空，包括「五歲那年」、「生日當天」、「小姨的婚禮」、「山上燒烤」和「外婆年幼的時候」。其中第一和第二段，短短百多字便涉及三個時空，實在是大膽的寫法。如果能在不同的時空之間加入清晰的過渡詞或過渡句，便有助消除混亂的感覺了。
切題方面，還有待加強。最後一句如果改為「我們都要接受這一事實——外婆離我們而去了」，會比「明天會更好」更切合文中內容。我們可以寫出外婆去世一事，怎樣影響「我」和母親的生活，又怎樣使我們對明天失去信心，唯有這樣才能把「明天會更好」的信息帶出來。
但無論如何，以中三程度來說，此文的情感和細節描寫都很豐富，可見作者的潛力。
■文評人
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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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韓祺疇
[語文同樂 第3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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