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練筆：遣詞造句之具象描寫
【明報專訊】寫作教室(二)
今期續談「遣詞造句」之方，容我再摘引2017寫作卷考評報告為引子：
「表達方面……可是敘事、描寫和抒情的文筆，整體而言尚覺平常和累贅，這不單止是遣詞用字的問題，而是『眼』和『心』不到，假若考生的觀察不強、感受不深，自然未能掌握人、事和環境等的特點，往往不能從細節入手，寫來人物形象模糊，事情流於片面，或為符合寫作要求而為文造情，故表達的方式也較為公式化。」
如何能「眼」到「心」到？這當然並非一蹴而就的學問，筆者認為學生應以「積學儲寶」的方法，多分析名家的作品，仔細想想其用字寫句、謀篇佈局的精妙處，從而點滴積累，終不難成就學問大江河！以下摘錄了一些名家的句子，筆者再按引文的意思，模擬學生「公式化」的句子，並附比較分析，冀學生能從中領略「具象描寫」的技巧。
【「公式化」句子】 時間過得真快！
名家筆尖：桌曆提醒我今年很快就要被趕走了，而我是安置在時間這張弓上的一支箭，很快的就要被射到明年的時間疆域裡去，再也不可能回頭。雖然不情願，卻也沒有選擇的權利。
——鍾怡雯《聽說?節奏》
分析：作者以己喻「箭」，以時間喻「弓」，具體述說時間只能往前，無法回頭。
【「公式化」句子】 園子裏的杜鵑花開得燦爛，麗兒和一群女孩子在開滿杜鵑花的園子裏捉迷藏，玩得非常高興！
名家筆尖：母親說過，舅媽是個神經極衰弱的女人，一輩子專愛講鬼話。當我走到園子裏的時候，卻赫然看見那百多株杜鵑花，一毬堆著一毬，一片捲起一片，全部爆放開了。好像一腔按捺不住的鮮血，猛地噴了出來，灑得一園子斑斑點點都是血紅血紅的，我從來沒有看見杜鵑花開得那樣放肆、那樣憤怒過。麗兒正和一群女孩子在園子裡捉迷藏，她們在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叢中穿來穿去。女孩子們尖銳清脆的嬉笑聲，在春日的晴空裡，一陣緊似一陣的蕩漾著。
——白先勇《臺北人?那片血一般紅的杜鵑花》
分析：用「開得燦爛」形容花盛之貌，陳俗老套。白先勇以誇張手法(「一腔按捺不住的鮮血，猛地噴了出來」)，寫出杜鵑花詭魅鮮艷，更以「放肆」、「憤怒」具體呈現了花盛之象。
【「公式化」句子】 每當餸菜端來時，坐在餐桌的食客皆各展其長，不顧儀態，謀求將美食送到口中。
名家筆尖：一般人當然沒有這種本領，可是在餐桌之上我們也常有機會看到某些人使用筷子的一些招數。一盤菜上桌，有人揮動筷子如舞長矛，如野火燒天橫掃全境，有人膽大心細徹底翻騰如撥草尋蛇，更有人在湯菜碗裡撿起一塊肉，掂掂之後又放下了，再撿一塊再掂掂再放下，最後才選得比較中意的一塊，夾起來送進血盆大口之後，還要把筷子橫在嘴裡吮一下，於是有人在心裡嘀咕：這樣做豈不是把你的口水都污染了食物，豈不是讓大家都於無意中吃了你的口水？
——梁實秋《雅舍小品?圓桌與筷子》
分析：作者巧以「野火燒天橫掃全境」、「撥草尋蛇」，具體呈現揮動筷子的模樣，突出其毫無餐桌禮儀可言，野蠻恣縱，簡直目中無人，寫來入木三分。
【「公式化」句子】 黎明時，聽到後院子裏一隻公雞在大叫。
名家筆尖：高處有一隻小窗戶，安著鐵條，窗外黎明的天色是蟹殼青。後院子裡一隻公雞的啼聲響得刺耳，沙嘎的長鳴是一枝破竹竿，抖呵呵的豎到天上去。
——張愛玲《怨女》
分析：公雞啼叫，其聲本難描繪，作者具體呈現了聲音是看得見的「一枝破竹竿，抖呵呵的豎到天上去」，新穎細膩。
我們應重視自己的寫作，多「看」(讀名家名篇)、多「想」(構思、觀察)、多「寫」(寫作、練習)，自能「眼」明「心」通！
文：語文工作者 揚日
圖：資料圖片、法新社、craftvision、Mark Evans@iStockphoto
[語文同樂 第30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