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從一個地區的電視劇集中，可觀察到該地方的文化和觀眾的思考模式，因為大部分娛樂節目的任務，都是需要取悅普羅大眾，相信早前熱播的古裝劇《武則天》(內地稱為《武媚娘傳奇》)算是成功例子。它不但滿足了家庭觀眾對一代女帝的好奇，更為配合市場口味為武媚娘塑造了堅強又柔情似水的女帝形象。今期我們就用內地與本地版的主題曲，分析觀眾對女角的主觀批判和定位。

內地版曲詞呈現女性剛柔

內地版的主題曲《無字碑》(張靚穎主唱)，歌詞從頭至尾利用直白字句描述武則天的人生，雖包含了歷史元素，但歌詞還是以一個柔弱女性內心世界出發。

「一生漂泊擺渡/臨岸卻孤獨/問天地向誰傾訴」，歌詞開首已道出這位萬人之上的女人，其命運結局並不像一般帝王權傾天下，而是臨老孤獨。「玄武兵變滄桑/馬蹄聲聲亂」一句巧妙地令大家認為故事貼近史實，下句「這禍起蕭牆不忍看」即為主角續補一個深閨輕嘆。編曲中段特意加快了節奏，營造威武感覺後，隨即唱出「無言立下無字碑/眼帶�茞\」，為武則天傳奇事蹟塑造出一陣陰柔感覺。

第一身填詞 如戲劇動人

《無字碑》全曲利用「梅花間竹」方式，把大眾認定的女性角色一剛一柔的面貌呈現出來。特別是歌詞透過第一身角度寫成，恍似武則天在親身訴說「如真能再世輪迴/願來生落戶山水」，社會普遍就認為女性當權最後換來不歸路的故事是動人的，令觀眾對劇集更是受落。從市場學來說，這歌最成功之處，在於喜愛這種戲劇性故事和表演方式的，多是女生。主題曲受內地觀眾歡迎，誰是武則天或許不太重要，因為要是認真考究其正史，或許並不符合觀眾對女性形象的認知。

◆《無字碑》

一生漂泊擺渡 臨岸卻孤獨

問天地向誰傾訴

千載歷史我回顧

恩怨情仇怎堪數

帝王家 終究是不歸路

玄武兵變滄桑 馬蹄聲聲亂

這禍起蕭牆不忍看

深閨漫長誰輕嘆

恩怨情仇我獨傷

我到底 守的是誰的江山

無言立下無字碑 眼帶�茞\

當初那個輕喚媚娘的誰

是我永世的霜雪

不捨的一切

盛世大唐我退位 心無悔

無言立無字碑 眼帶淚

功過隨人是非 我無悔

史冊任由它寫 不求瞭解

如真能再世輪迴

願來生落戶山水

尋常布衣家有你陪

平凡的心碎 愛過誰

◆《不顧一切》

誰眉目叫世界讚歎 年月逝去於春色之間

笙歌中帶醉我已習慣 畫上絢爛別了平淡

淚雨破碎四散 留下是我掌心的江山

不知間進退每個夜晚 命數都並未是我揀

借去的總要奉還 盛放花季終須冰冷

夢源自那次 你看我的一眼

從前是我為誰美麗 今天我為誰歎喟

讓你贈我的未曾浪費 不顧一切

為濃情去燃盡到底

愛為誰壯麗(愛沒有飛逝) 今生我為誰矜貴

悲歡聚散風雪交替 盡情磨洗

愛要徹底 傷痛也徹底(傷心處 壯烈到底/傷心處 寂寞到底)

誰眉目叫世界讚歎 前路卻已經不可歸返

當身邊擁有也覺漸淡 念記曾是煙火很燦爛

淚雨破碎四散 留下是我掌心的江山

擠擁中我卻倍覺孤單 命數都並未是我揀

就算天空這樣藍 盛放花季終須冰冷

夢源自那次 你看我貪多一眼

◆港版唱出武后無奈 為愛堅強

當年上歷史課，聽到老師說武則天為了嫁禍皇后而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時，大半班的女孩子都嘩然。只聞後面的男同學和旁邊的女同學說：「女兒要不不是她親生的，要不她就是喪心病狂。」那個男同學似乎想到更戲劇性但又符合常理的可能。虎毒不吃兒，武如意變成武則天，原因實在耐人尋味，而劇集抓住女性故事發揮──體驗男權生活好處的女孩，初入宮廷時也許如嬰兒般純潔無瑕，但如香港版插曲《不顧一切》(鍾嘉欣主唱)的歌詞所寫，「年月逝去於春色之間」、「不知間進退每個夜晚/命數都並未是我揀」、「悲歡聚散風雪交替/盡情磨洗」；年月過去，環境和人際之間的摩擦、經驗的累積，她「逼不得已」成長為女人甚至是皇帝；「畫上絢爛別了平淡」、「讓你贈我的未曾浪費/不顧一切/為濃情去燃盡到底」，女人畫上妝便不要哭，因為妝會花，堅強是為了愛、為了守住江山，以防基業被兒子及庸臣盡毀。

撇除情節鋪排、拍攝手法與演員演技等，從不少人抓住劇集內容脫離史實而大罵這一點，筆者想到的，是史實與創作之間的「真實」有待商榷。

空白歷史 為創作帶來無限可能

若我們了解日本教科書將南京大屠殺寫成「南京事件」、是日本政府掩飾二戰時侵華行為的政治手段時，史官記錄的大多涉及當局政權的取態，史載武則天殘暴不仁，可會是來自唐代男史吏的偏見？在七言絕句《如意娘》寫出「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的武則天，難道就不能是個活於男權、為君感傷以致官感反常的女人嗎？

過去無法追尋，歷史為我們記錄了朝代變更、大是大非，使後人能夠以史為鑑。不過，正史礙於種種原因，未能將細碎之物一一記敘，甚至只寫社會上層而忽略了基層。在史上，我們沒有名字，但都真實存在過。正史的空白，正為創作提供無限可能，透過想像，創作者將素材剪貼、拼湊，帶來不少感動人心的細節。這些細節可能不是真相，卻令人反思史載的武則天，並非要推翻她任用酷吏等惡行，但有能者只因是女性而於男權社會中備受質疑，也能讓人反思古時制度的不公。這點在劇中�蚞弗o不多，但筆者認為可大力鋪陳。

跳出男權正史 武后也可重情義

此劇與主題曲的歌詞，不過是利用人們的想像塑造一個立體的武則天形象，而不是正史上的武則天。「擠擁中我卻倍覺孤單」、「夢源自那次/你看我貪多一眼」，她或許只是個有血有淚、有情有義，為愛扶助為帝的夫君甚至為此稱帝的傳奇女性，這大概就是創作動人之處吧。

文：馮家慧、黎若曦

圖：資料圖片、網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