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壞的是人不是猴
今日，如果有人說你朝三暮四，汝道是讚你還是罵你？
當然是罵。朝三暮四，本義是指一種運用語言藝術、捉心理的蒙騙手段，後引伸為花心多變、不專一、拿不定主意。此詞來自一個寓言故事，可見於《列子》、《莊子》。《列子》一書，承包很多小故事大道理，是學習古文、思考生活的好材料。
讓我們坐上時光機，與古人一起經歷古事。現場環境不贅了。一個養猴(姑且視猿即猴，猴即猿)的老人家，養了一大群猴子。此時食物不足，資源所限，要減配給。猴群遊行抗議，狙公即時曉以大義：「懇請大家與我共渡時艱。實情是現在每天只能有七粒果子，之前的分配是早上三粒，黃昏四粒。現在回應大家的訴求，從善如流，決定改為早上四粒，黃昏三粒。」
狙公並無增加資源，只是搬弄話語，假意調動，挪移乾坤，奇在猴群接受，甚至欣然感激狙公順從猴意。以事喻人，難怪《列子》直接說明：「聖人以智籠群愚，亦猶狙公之以智籠眾狙也。」單純的是猴子，騙猴的是人，當然，壞的也是人。
不想被愚弄 先不愚弄人
時日如飛，猴子原地踏步，但人類的說話藝術要更加高明了。同一樣事物，換一個說法，改一個包裝，效果可以完全不一樣。這個小故事，呈現人性，靠近心理學。各自鬥智鬥力之下，我們必須思考，很多時候，我們肯定是狙公，但不可避免的是，我們同時是猴子。大抵，這就是人類的報應吧。
如果不想做被愚弄的猴子，我們首先就不要做狙公。如果同學的理想是狙公，覺得這不是個人問題，是人類的問題，那我也不知怎樣說下去了。詞義會久借不歸，初心呢？也許一樣，且讓我們一起反省。
倘有人對我有所誤會，說我朝三暮四，我會幽他一默，回他：「狙公，可不可以改為朝四暮三？」就盼書卷味可以掩蓋汗味。
歲月伸延詞義，猴子無辜地做了被愚弄的代表。但狙公也間接承受罵名，畢竟，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罵的是人，不是猴。
◆朝三暮四——《列子•黃帝》
宋有狙公者，愛狙[1]，養之成群，能解[2]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損其家口，充狙之欲。俄而[3]匱[4]焉，將限其食。恐眾狙之不馴於己也，先誑[5]之曰：「與若芧[6]，朝三而暮四，足乎？」眾狙皆起而怒。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眾狙皆伏而喜。
◆註釋(DSE會問，看早或遲)：
[1] 狙：【粵】音追，獼猴。
[2] 解：理解。
[3] 俄而：不久。
[4] 匱：【粵】音跪，缺乏。
[5] 誑：【粵】音廣，欺騙。
[6] 芧：【粵】音序，橡樹的果子。有部分抄本用「茅」。
◆語譯(應自行推敲，同學能不看最好)：
宋國有個養猴的狙公，喜歡猴子，養了一大群。他懂得獼猴的心意，獼猴也討得狙公的歡心。狙公寧願減少家裏的口糧，也要讓獼猴滿足食欲。不久，家裏的糧食不夠了，狙公便想限制獼猴的食量，但又怕群猴不順從自己。他先欺騙牠們說：「以後分給你們橡樹的果子，早上三粒，晚上四粒，夠吃了吧？」群猴聽了都發怒起來。過了一會兒，狙公改說：「給你們橡樹的果子，早上四粒，晚上三粒，總該夠了吧？」群猴顯得十分高興。
■思考題
「朝三暮四」一詞的本義是什麼？試以一生活例子，加以闡述。
(答案言之成理即可。生活可見的例子多不勝數，自然不必再有提示及參考答案了。)
■必背金句
“ 與若芧，朝三而暮四，眾狙皆起而怒；朝四而暮三，眾狙皆伏而喜。 ”
文：資深中文科主任 蒲葦 - 編著《高中中文科必讀手冊》、《中文科文憑試活用筆記》、《每日文言半小時》(1-3冊)等。希望協助同學應試之餘，共同探尋中文之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