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工黨前蘇格蘭事務大臣墨菲日前落區游說民眾反對獨立期間遭激進蘇獨人士滋擾後，工黨黨魁文立彬周二在愛丁堡出席「游說留英」活動時，又遭激進獨派人士狙擊。事後文立彬批評獨派以醜陋方式阻撓他們拉票，《分裂的蘇格蘭》一書作者加拉查(Tom Gallagher)更形容，這是蘇格蘭民族黨(SNP)揚棄其所謂「開明」的公民民族主義(civic nationalism)的一天。

統派領袖落區拉票 屢遭狙擊

在今次公投運動中，蘇格蘭獨派一直表示，他們主張的並不是一味渲染仇恨和排他的狹隘族群民族主義(ethnic nationalism)，而是開明的公民民族主義，強調文明辯論和多元包容。根據公民民族主義理論，民眾對所在地的身分認同，並不是建基於族裔或邊界，而是出於一套共享的核心價值和民主願景。它與自由主義民主和法治是能夠並存的，並且比建基於民粹主義的族群民族主義「民主」。

蘇格蘭政府在今次公投中並非根據族裔身分去決定誰有投票權，而是讓所有居於蘇格蘭的合資格人士不分族裔均可投票，就是為了高舉公民民族主義旗幟，強調有別於巴爾幹半島式的狹隘民族主義。獨派領袖薩蒙德形容，與「狹隘、沉悶」的英國(聯合王國)身分認同相比，蘇格蘭的國家身分認同是「兼容、多元和刺激的」，是「完全公民」(wholly civic)的。

歷史學家迪瓦恩(Tom Devine)直言，薩蒙德最成功之處就是引領SNP改變路線，由狹隘族群民族主義走向公民民族主義，從而成功吸引大量蘇格蘭人支持。

公民民族主義掩飾撕裂

但諷刺的是，其實統派人士同樣為英國高舉公民民族主義這面旗幟，強調英國族群多元包容。有統派甚至質疑，SNP只是想利用公民民族主義這漂亮包裝，掩飾公投運動對蘇格蘭社會所造成的撕裂，甚至忘記該黨在1930年代成立初期曾經傾向法西斯主義。

英國政治學者麥高克(Andrew Mycock)前年便引述YouGov的調查指出，雖然很多蘇格蘭人都認同獨派提出的文化多元包容願景，但調查同時顯示，大多數蘇格蘭人同時也強調了出生地(包括本人或祖先)的元素，反映族群基礎仍然是蘇格蘭民族主義的一個重要構成。

他指出，SNP在1980至1990年代由族群民族主義向公民民族主義的轉型，絕對不是完全的，例如該黨所宣揚的現代蘇格蘭民族主義，仍極度強調歷史承傳，突出族群基礎，例如該黨強調要將「蘇格蘭歷史文化承傳」紮根於一系列政策領域中，包括主張蘇格蘭歷史教育應側重聯合王國成立之前的蘇格蘭歷史，以及提出要復興本土語言諸如蓋爾人語和蘇格蘭語等，這些主張都是選擇性地突出了某些歷史經歷。他指出，蘇格蘭社會本身存在恐英情緒和恐伊斯蘭情緒，當地一些關乎移民和歐洲問題的民調也顯示蘇格蘭社會並非如此開放包容，因此不能排除蘇格蘭未來有可能形成更為排他的民族主義，SNP所謂「完全公民」的民族主義既非事實，也難以完全實現。

SNP轉型 難掩族群意識

學者尼可拉斯(Margareta Nikolas)曾撰寫長篇論文False Opposites in Nationalism，以西歐東歐為背景，分析所謂公民民族主義與族群民族主義的二元對立觀，其結論是雖然兩者在理論上可區別，但在現實中幾乎總是混合並存。在一些引發血流成河衝突的個案中，人們當然可以輕易區別那是族群民族主義當道的結果，但總體而言，這種二元對立觀是虛假和誤導的，其潛台詞是民族主義有「好」和「壞」之分，西方的民族主義就是「好」的、東方的就是「壞」的，當中所流露的西方自我中心意識相當明顯。

公民民族主義作為一個理想追求，本身是好事，但如果被當成政治化妝手段自欺欺人，那就值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