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英詩和中文詩一樣，題材包羅萬有。上期介紹的《當你年老》是愛情詩，今期看看美國女詩人埃米莉•狄更生(Emily Dickinson, 1830 - 1886)一首妙趣橫生的哲理詩——"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希望」是長着翅膀的東西》)。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
That perches1 in the soul-
And sings the tune without the words-
And never stops- at all-
And sweetest- in the Gale2- is heard-
And sore must be the storm-
That could abash3 the little Bird
That kept so many warm-
I've heard it in the chillest4 land-
And on the strangest Sea-
Yet- never- in Extremity5,
It asked a crumb6- of me.
大意
「希望」是長着翅膀的東西——
牠棲息在人的心靈——
唱着沒有歌詞的曲子——
從不停止—— 一點也沒有
你聽到——在大風中——最甜美的歌聲——
只有最強烈的風暴——
才會使這隻小鳥驚惶
而牠已經使那麼多人溫暖
我在最寒冷的土地上聽到牠——
以及最不可思議的海洋上
但是在困厄的時候，
牠也從未向我索取分毫。
【賞析】
詩人運用奇特的比喻，將「希望」寫成小鳥。希望是抽象的，鳥兒則是動物，驟眼看像不可理喻，但詩人從希望給人的感受出發，寫出希望的特點：總是棲息在人的心靈裏、使人的心靈感到溫暖、在最困厄的環境最顯珍貴等。
最後一句寫希望像清風朗月一樣「不用一錢買」(李白《襄陽歌》)，毫無代價使人感到幸福，詩人將希望比喻成一隻不吃穀粟的小鳥，表現她的幽默感。
讀者可能留意到，這首詩歌用了很多破折號，卻幾乎沒有逗號和句號；「gale」(大風)和「extremity」(極端)是普通名詞(common noun)，但用了大草書寫。這是狄更生詩作特色，在她其他名作(如Four Trees)都是如此。出版人一直視為錯誤，並把它們改正，直至她死後出版的詩歌全集，才將這些特色還原。
【中英比較】
如果希望是一隻小鳥，那麼寂寞又是什麼？我國詩人馮至(1905-1993)寫過名為《蛇》的一首新詩：
我的寂寞是一條長蛇，
冰冷地沒有言語──
姑娘，你萬一夢到它時，
千萬啊，莫要悚懼！
它是我忠誠的侶伴，
心裏害着熱烈的鄉思：
它在想着那茂密的草原，
──你頭上的，濃郁的烏絲。
它月光一般輕輕地，
從你那兒潛潛走過；
為我把你的夢境銜了來，
像一隻緋紅的花朵。
長蛇和寂寞，有何共通之處？詩人因為寂寞而沉默寡言，就像是「冰冷地沒有言語」的長蛇；詩人覺得蛇兒快速滑行，是因為牠「心裏害着熱烈的鄉思」，這正是寂寞思念情人的狂熱感受；詩人的寂寞使他浮想聯翩，就如蛇兒滑動的輕盈。中英文寫成的兩首詩歌，比喻都是別出心裁的。
【註釋】
1. perch：棲息
2. Gale：大風
3. abash：使窘迫
4. chillest：最寒冷的
5. Extremity：極端
6. crumb：食物碎屑(尤指麵包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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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葉凱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