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看文化：香港電影中的「懷舊」
【明報專訊】「懷舊」近年成為香港電影的「時髦」，香港曾有東方荷李活之稱，懷舊電影(nostalgia film)一直是香港電影的主題之一。1980、90年代的懷舊電影，如《胭脂扣》(1987)、《新難兄難弟》(1993)、《南海十三郎》(1997)及《花樣年華》(2000)等，亦涉及探討港人身分的主題。
「懷舊」的英文多採用nostalgia。此詞以往兼有懷鄉之意。文化及經濟全球化下，懷舊變成大生意，文化商品加入懷舊元素而大賣，全球一體化下已無鄉可懷，也很少人深究其複雜的本義了。
香港電影中的懷舊
廣義來說，懷舊電影可分幾種，第一種是年代久遠的電影，幾十年後重新修復便變成懷舊，如近年的4K修復版電影。第二種是重拍舊電影，以現代科技重新包裝並向經典致敬，如《尼羅河謀殺案》等。第三則是拍攝舊年代而帶出新意義，例如2021年香港賣座電影《梅艷芳》。
若數到香港電影的懷舊經典，必然包括1987年的《胭脂扣》。電影借塘西女鬼如花於死後半世紀的1980年代重回陽間尋找十二少，帶出香港幾十年變遷，觀眾透過如花眼中所見，比對昔日的塘西風貌，反映香港急劇變化。30年代的名妓，坐在80年代的電車車廂，當刻觀眾重看此片，構成幾重的懷舊意識。
此外，2010年的《歲月神偷》亦是懷舊電影的表表者。戲中透過一家四口基層家庭展現生活物資匱乏的年代，反映1960、70年代的港人生活和人情味。而永利街一帶舊樓因此戲得以保育，成一時佳話。
近年作品則有2021年的《梅艷芳》，除描寫歌后一生外，更多的是緬懷1980年代香港這璀璨都市的美好時光。那些由電腦特技還原的巨大霓虹燈招牌，令觀眾彷彿一下子回到醉生夢死的年代。
懷舊電影中的港人生活
懷舊電影呈現過去港人生活面貌，我們觀影時可了解當時人們如何過活。例如《七人樂隊》，由7名香港導演拍攝香港由1950年代到千禧年代的社會變化，則展現出一幅懷舊的人文風景畫，如其中《校長》描述50年代學校「包伙食」校長教師共膳的情景。
文化理論家Svetlana Boym在《懷舊的未來》(The Future of Nostalgia)提到兩種類型的懷舊：修復型懷舊與反思型懷舊，前者側重的是「舊」，藉以填補記憶空缺，重建失去的舊事舊物；後者着重的是「懷」，以建構個人與文化的記憶。
修復型懷舊強調舊有的美好，縱然現在稍遇挫折，終有一日會回到光輝的從前。《七人樂隊》中幾個短篇故事皆藉再現舊時境况鼓勵疫下香港社會重拾光輝。當然，懷舊電影的重點也可能是懷而非舊，即透過主觀感覺，抓住往昔美好的生活點滴，重塑值得懷念的記憶，以及建構一己的身分認同。《胭脂扣》的今昔對比便由如花這個主體娓娓道來，不禁使人有種新不如舊的感覺，往日的艱苦生活都在懷舊這主題下變成美好的回憶。《歲月神偷》一家人遇着狂風暴雨，也給說成是「最緊要保住個頂」的家訓，從而凝聚一家人向前看。其實那年代颱風襲港死傷無數，無家可歸者比比皆是，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寫照。
懷舊作為商品
說穿了，全球化下的懷舊，只是推銷文化商品的策略或符號，是眾多消費模式之一。香港的懷舊電影是透過過去的事物(舊)，重新賦以現代意義(懷)。正如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理論家詹明信(F.Jameson)所言，懷舊電影只是透過昔日風格、形象的拼湊，藉着「恣仿」(pastiche，混成模仿作品)喚起一種過去的感覺，從而完成對歷史的轉換。換言之，我們只能從這些懷舊電影對昔日港人的生活素質略窺一二，卻不能視之為歷史文本。
文：仁濟醫院靚次伯紀念中學老師關懷遠
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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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學堂 第012期]
